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谢姈渐渐听到了流水潺潺声,有水……谢姈脑子里浮现起了一个想法,慢慢地寻着水声往树林深处继续走着。 拨开层层树枝叶片重叠,谢姈发现了眼前的瀑布,水流喘急,一泻千里,白色的水花迸溅开来,在阳光折射下清澈透亮。 谢姈推开眼前的枝叶,慢步走至旁边的鹅卵石上,水滴迸溅,大大小小的石头上布满了深绿色的青苔,光滑而潮湿,一不小心就极有可能坠进水里。 谢姈一手攀着河水中的石头,尽量减轻自己身体的沉重感,口干舌燥再加上长时间奔波,她几乎意识也近于模糊,体力也逐渐从身体内流逝。 她快到极限了吗? 虽然从她出逃的第一刻开始,她就知道自己或许走不出这片树林,毕竟她一个弱女子仗着点小聪明逃出了囚笼也是逃不出这荒山的。 但是她也不愿意就这么束手就擒。 与其坐以待毙等死,不如靠自己搏一把,即便是死在路上,她也没有什么好抱怨的。 她掬起水,将脸也一块洗了洗,一路奔波劳累,澄澈的水面倒影出她苍白的脸,冰凉的水拍打在脸上,让她的神智又拉回来了几分。 她尽量让自己的思绪保持在一个清醒的状态下,若是此时失去意识,在这危机四伏的树林中,要不了多久就成为野兽口下的食物。 这瀑布旁幸好有不少藤蔓,上面结着红色的野果,谢姈凑近看了看是山莓。 也恰好算她运气好,在这山上还能找到充饥的野果子。 她小心翼翼地将野果采摘下来,放在裙裾上,捧了一兜走至水边,用流动的水简单地冲洗了片刻,放入口中咬了一口,满口汁液。 天无绝人之路,谢姈三下五除二便将所有的野果都咽下了腹部,虽然杯水车薪,但是相较之前,她的体力也稍微回复了那么一点。 她将自己身体放松地坐在鹅卵石上,任由潺潺的水流顺着自己的裙裾冲刷掉这一路上的泥泞,山林间偶有清风拂过,稍稍带来一丝凉意。 谢姈全然没发现的地方,层层枝叶交叠的地方,不远处的一只手上窝着一把尖刀,悄然无声地朝着谢姈走了过去,脚步轻巧。 一步两步,与谢姈之间的距离逐渐缩短。 谢姈弯下腰捧起一簇水,放在唇边轻轻啜了一小口,甘甜的水流仿佛重新滋润了整个干枯的喉咙,身体也逐渐舒畅不少,虽然算不上什么灵丹妙药,但是对已经快一天未进食的她已经是恩赐了,谢姈近乎满足地深呼吸了一口气,空气间充斥着的是自由的感觉。 还未等手中的水从指尖流逝完,背后银光一闪! 谢姈目光掠过水面上的浮影,脚下顺势一踩青苔,蓦地一滑,灵巧避开了背后那一刀。 往后退开一步,谢姈冷眼看着眼前这个花容失色的女子,正是苏施施。 “你为何要杀我?” “我已经放过你了。”谢姈看着苏施施手中握紧的刀,眼底也闪过一丝迟疑,她不过一个官家小姐为何又如此拼命地追了上来想要刺杀她? 照理来说,她不是应该与之前的人汇合再来杀我岂不是稳妥?居然自己一个人拿着刀跟着她过来到这里? 这官家小姐是怎么回事。 “你必须死。”苏施施恶狠狠地握紧了手里的刀,吐出的话全是不顾一切的杀意。 难不成她们之间也有什么血海深仇不成?谢姈对这毫不掩饰的杀意有些哑然失笑。 谢姈努力地回想两人之间的过往,但是再怎么想也不过是买玉的时候见过一面罢了。那是什么原因? “好歹让我死之前也做个明白鬼。”谢姈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她现在身无外物,面对一把可以直接取她性命的刀,她还真没什么把握能顺利逃脱,更何况眼前这个女人约莫是疯魔了,这般不顾不管的也要杀了她。 “你就不该踏进云漠。”苏施施咬着牙,裙裾被水流冲得泛白,原本一头青丝也凌乱地坠落在肩头,看起来倒是跟跳大神的神婆一个模样。 “不该踏进云漠?”谢姈喃喃重复着这几个字,眼神里尽是困惑。 “对,你这个灾星。”苏施施向前冲了一步,飞快地扬起手臂,手起刀落! 谢姈险险避开,对准她的小腹狠狠就是一脚下去! ”啊!“苏施施发出一声尖叫,顿时惊起树林里的鸟雀。 她一个不稳,整个人弓着腰向后跌落喘急的水流中,撞上一旁的鹅卵石,发出一声痛呼! 谢姈同时也因为反作用力朝后退了几步,脚上力道已经全然松懈下来,她几乎腿一软就直直地往水里坠了下去,铺天盖地的水流倏地朝她扑了过来! 逐渐漫透过嘴唇鼻尖头顶,她的意识也开始逐渐涣散。 ……好难受。 ……她这是要死了吗? ……总归是背负了太多,自己一个人在这世上本就无依无靠,又有何存在的意义。 面临死亡的恐惧,她的心境竟意外的平和,也算是想开了,如此这么挣扎地活着,倒不如过去寻了父母亲罢,思及至此,谢姈嘴角微微往上扬,露出一个满足的笑。 这一生就此打住了罢。 身体渐渐下沉,猝然间,一只手狠狠勒紧了她的腰逆着水流不断地往上! 突然间窒息感消失,一股熟悉的气息堵住了她的嘴唇,缓慢地给她渡着气,唇齿相依,腰间仿佛能感受到那人的体温,像是冰寒池水中寻找已久的温暖源,压抑在心底的求生欲让她不自觉环上了对方的肩膀,全身心地投入怀里。 浮出水面,新鲜的空气再一次充斥着呼吸之间,谢姈意外地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她睁开眼,落入眼里的是一张被水打湿的脸,水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留下几道水痕,鸦发湿漉漉地垂在肩头,一双眼眸如这山间水色般熠熠生辉。 “你……怎么来了。” 不是疑问句,仿佛只是一声自嘲般,有些无奈。 云息垂下眼脸看她,眼底蕴含着的怒气,仿佛暴风雨的前夕,但是她劫后余生脆弱易碎的模样让他低低叹了一口气,“安心睡吧,一切有我。” 谢姈阖上眼睛,这一日带来的疲惫感全在这个人怀里渐渐释放出来,沉沉的睡意涌上心头,不过一会坠入了梦乡。 小菜一脚踩在苏施施的手上,稍稍再施加一点力道,便可以废了她整个手掌。 苏施施惨白着一张脸,闷哼着倒在地上,疼到昏死过去。 “公子这个女人怎么处理?”小菜担忧地看着云息怀里的谢姈,不觉对脚下的女人恨意多了几分。 云息没吭声,抱着谢姈径直走开了。 小菜掏出一把刀,拽着苏施施的头发一把割了下来,看她这幅不人不鬼的模样,小菜才觉得解气。 料理完这个女人,小菜飞快地跟上了云息。 *** 待谢姈醒来已经是三天后了,她醒来便看到一旁端着药碗的小菜,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她,眼底的喜悦让她眼睛都几乎发亮。 “我这睡了几天?”谢姈坐起身,看着小菜问道。 “小姐,已经三天了。”小菜擦了擦红了的眼眶,泪眼模糊地看着谢姈,“小姐你掉进水里还发了高烧。“ 高烧?她自己倒是没有什么印象了,只记得最后被云息从水里救了上来,后面……她就睡过去了。 这期间发生了什么? 还不等谢姈询问,外面一个欠扁的声音就响起来了。 “这不还没死嘛。”子桓迈着步子走了进来,脸上挂着吊儿郎当的笑容,眼底一丝笑意也无。 闻言,小菜差点就冲上去揍他,谢姈拉住小菜的手,淡淡地撇了一眼子桓,问道,“程公子有何贵干?” 子桓嘴角勾起一抹嘲讽,“也不怪谢小姐不知道此事,现在谢小姐可是殿下眼里的宝贝,还得麻烦谢小姐帮舍妹说几句好话,免去这刑罚之苦。” 籽玉?谢姈这才想起他的妹妹指的是籽玉,可是她跟籽玉有什么关系? 小菜红着眼眶,对着子桓怒道,“就你妹妹宝贝?把我家小姐害成这样你还有脸来求情?程子桓,你们真是不要脸。” “哼,”子桓轻哼一声,“她本来就是个死囚,亏你们还把她当宝看。不就是为了谢家剩的那点残羹剩饭么?” “程子桓!”小菜眼睛都瞪圆了,没想到这个人竟如此口无遮拦。 “小菜。”谢姈拉住小菜,手不断地摸着她的手背,安抚道,“没事,你别生气。” “小姐。”小菜着急地跺了跺脚,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 “在吵什么?”门口又进来一人,借着日光,谢姈才看清楚来人的模样,琅镜。 “出去。”琅镜看了一眼子桓,语气里丝毫没有回旋的余地。 子桓脸色一下拉了下来,沉着脸拂袖而去。 “琅镜。”谢姈坐起了身子,目光落在琅镜身上,她有很多问题想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先休息,我慢慢跟你说。”琅镜一眼就看出了谢姈的急迫,在她问之前便解释说道,“玥笙现在被安排在萧霖祺身边,倒是没有危险。至于你被抓这件事……” 听到玥笙的消息,谢姈微微松了一口气。 “你被抓这件事殿下并不知情,原本这是殿下设的一个局,但是籽玉把计划透漏出去了。然后她借此机会来把你交给了苏施施。” 一个局? “你是说从子宁进城到去陈大人府中赴宴都是他安排好的?” “……是,子宁小姐从进城开始就已经派人跟踪了,借此机会引诱那些蠢蠢欲动的人出来陷害殿下,好一网打尽。”琅镜继续解释道。 “我在这其中同样也扮演了一枚棋子的角色对吗?从我到校场还有云婧郡主找我,都是为了引出那些暗地里的人?”谢姈徐徐分析道。 “大概来说是这个样子,唯一的偏差可能是你突然跑去了陈大人府邸被籽玉抓到了机会。”琅镜大致上认同了谢姈的说法 “他去赴宴的时候就都准备好了吗?”谢姈复又问了一句,“没有受伤?” 琅镜眸光微闪,“陈大人的女儿刺了殿下一刀。” 女儿?谢姈不解地看着琅镜。 “是的,才五岁。”琅镜补充道,“说是被催眠了。” 人心险恶至此,居然让一个五岁的小女孩刺杀。 连一旁的小菜也忍不住骂了一句,“太恶毒了。” “至于籽玉受罚之事?”谢姈想起方才子桓阴阳怪气的语调,不觉得有些头疼。 “籽玉是犯了门规,与你无关,不过你要因为私仇再要求处罚严重一点,我倒是可以代为转告。”琅镜言下之意便是这个处罚是门内之事,与你并没有关系也犯不上从轻发落。 “那我可以问下是什么处罚吗?”谢姈询问道。 “荆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