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朝堂论婚(1 / 1)何处惹尘埃首页

在踏入谏朝殿的那一刻,月离和歧夜已经被念雪家的财力震住了——王座闪着金光,似乎是纯金做的,上面还琳琅满目地嵌了许多宝石,流光溢彩,甚是夺目;墙壁虽不及王座那般华丽,也是不知什么玉石做的,白中泛青,内里很纯粹,映着白日的光,显得分外温润,其上还刻了各式各样的花纹,都用金粉勾勒了,没有上色,有一种简单的美感,与王座形成了强烈的反差;九根双人合抱的金漆柱子支撑着房顶,柱子下是雕刻精美的石墩;房顶还有栩栩如生的壁画,画的是佛祖讲法。  看来念雪家甚是信佛。  坐在席上,月离面带微笑,一会儿目视前方,一会儿转过头迎上那位陛下的目光,心里却紧张得心脏几欲停跳。“怎么还不开始?!”她咬牙切齿地在心里翻白眼。  忽见王座旁的一个侍者击了回掌,从门外一个接一个地飘进来许多女子,皆穿着又薄又轻的衣裳,开始翩翩起舞。那些王公贵族都啧啧赞叹,窃窃私语:“真是好舞技啊!”“可不是吗,王宫的舞姬又岂能和我等的相提并论?”“说的是,说的是啊!”“那女子真可谓仙女下凡呐!舞姿如此曼妙,世间少有啊!”……  月离也看的呆了,因一直以来都是她跳给别人看,从来没有谁跳给她看,故觉得十分新鲜,十分好看,虽然舞姿有很多地方都不够到位,但在这方狭隘的空间配合这么多人一起起舞,已经十分了得了。在她点头表示称赞之时,歧夜凑过来压低声音恨铁不成钢道:“这跳得也未免太不堪了些,我姐姐都跳得比她们好。”  “莫强人所难了,这一方小地方,你还指望人家跳得多好?”  “你就说若是你,这一方小地方,你会跳成如此?”  “说不准还不如人家呢!”月离看到王座上的那位已经再次朝他二人看了过来,急忙狠狠谦虚了一把,生怕人家听到了。  歧夜也察觉了上面的目光,急忙也瞎说道:“也是,也是。”  他话刚毕,舞姬也跳完了,一个个退出去。殿内又恢复了方才的严肃。  那位陛下果然开口相询:“二位贵宾方才兴致勃勃地讨论些什么趣事呢?”  歧夜忙起身作揖道:“王上的舞姬果然好风采,如此精湛的舞艺,看得我二人不禁多赞赏了几句。失礼之处,还望陛下见谅。”  “无妨无妨。”说罢那位侍者又击了回掌,这回入内的是两位琴师,白衣飘飘,甚有仙姿。他二人行礼后在中间坐下,有模有样地弹奏起来,竟然是《大悲咒》。  第一个音响起之时,月离瞥见歧夜微不可查地抖了抖。歧夜于琴曲有很高的造诣,她敢说,这世上能和他比肩的,不超过五人,此时听得这两个勉强说的过去的人弹奏这两把一般的琴,着实对他有些残忍。  又瞥了一眼那些贵族,个个都颇为陶醉,看向对面的和尚,仍旧慈眉善目,没有什么表情。依月离的审美而言,这曲大悲咒确然足以打动人心,但打动妖心却着实困难了些,是以歧夜这快晕厥的表情也怪不得人家琴艺不精。  终于,两位琴师行礼离开。歧夜立刻将憋了许久的气吐了出来,方才他屏气闭音,想逃过那可怕的音乐,却不料他二人弹个没完,差点憋得他背过气去。  他刚顺过气,就听那位陛下中气十足地说:“方才的舞是为了欢迎二位贵宾,而琴曲是为了给诸位大师饯行。”  月离在心中感叹一声,饯行为何要用大悲咒?只听那位陛下又开口道:“虽如是说,但还是要麻烦大师与寡人一道商量商量小女念雪的婚事。大师们定然也知道,念雪是寡人最宠爱的女儿,本想让她嫁个王公贵族,下半生好心意顺遂,衣食无忧,不曾想她却对我的侍卫芳心暗许,非他不嫁。我实在无法,只得烦请各位大师帮寡人定夺定夺。”  诸位大师齐齐点了点头。  歧夜腹诽道:“出家人还管这等红尘俗事,当真是出家人么?”但面上却仍是摆出谦和之态,勾着唇角微微笑着。  那位陛下先发制人,语气虽和缓,但措辞却明显有欺负月离二人是小辈之意:“二位贵宾,敢问你们认为,殷清流有何本事非要让我女儿嫁他不可?”  这句话不但指名道姓,且字句间都是刻薄。月离歧夜二人毕竟初入人间,没经历过人情风浪,不免傻了片刻。这片刻其实也就几个喘息,但在那位陛下看来,却是他的威慑起了作用,不经意流露出得意来。  待反应过来座上那位的真实意图,他二人立刻回过神,神色恭敬,自信满怀,笑盈于唇畔,正是恰到好处,不卑不亢。歧夜率先站起来一揖手回道:“陛下容禀。家兄自小便家教严苛,不仅吃得苦中苦,更是最为自律。如今既禀明家族长辈,他已心仪公主殿下,必然是一生所愿,至死不渝。陛下若是心忧公主殿下往后要面对家兄的妾室,心力交瘁,我虽人微言轻,但也能誓死担保,家兄绝不会纳妾,必是穷尽此生,只待公主殿下一人。”  那位陛下明显地冷笑了一下:“他若真是娶了寡人的女儿,寡人自然不担心他会纳妾。只要寡人一声令下,他即便红颜三千,也烦扰不到寡人的雪儿。但殷清流毕竟一介草民,一无权利,二无钱财,三无名声在外,你们要寡人如何相信,他能给雪儿安稳的生活?”  月离与歧夜相视一眼,心中悲喜交加。悲的是,这个口口声声要给女儿幸福的父亲,最终还是露出了狐狸尾巴。帝王子女,若是婚配不能给国家带来利益,便是废物,而如今,念雪正身处声名狼藉的漩涡边缘;喜的是,他们早已料到这位陛下真实的心思,也早已定好了应对的言辞。按照歧夜的说法,清流的家世不过是在真实的基础上,“夸大了一点点,扭曲了一点点,隐瞒了一点点而已”。  月离默默地叹了口气,起身替换下歧夜:“陛下容禀。不知陛下可曾仔细打探过家兄家世?”  “自然。寡人仔细探寻过数月,但信息却少之又少。殷姑娘,你家莫不是遭了什么变故,因此你们故意隐姓埋名吧?”说这话时,那位陛下眼中的鄙夷都快溢出来了。  月离闻言心中十分不快,直骂“狗眼看妖低”,但面上端得十分好,一点不落了下乘:“并非如此。我家世代姓殷,无须隐姓埋名。陛下打探不到草民家,只是因为草民家并非在敦煌附近,也不在敦煌以东那些众所周知的国家,而是在敦煌以西,茫茫大漠之中。那里有一处绿洲,绿洲上有一个与世隔绝、可与贵国媲美的国家名曰巴兴国。我家是巴兴国一个望族,无论权势、地位、财富,皆丝毫不逊于王室,甚至有自己的府兵。若是陛下觉得草民家仍然配不上公主的身份地位,那便容草民逾矩一问,陛下希望公主的夫君能给公主和贵国带来何等利益呢?”  那位陛下默不作声了一会儿,显然是动摇了。沉思片刻,他突然缓缓但厉声道:“我的女儿所嫁之人岂能是满口胡言之辈!你说你们国家有此实力却与世隔绝?这话用来骗取三岁小儿尚可,在朝堂之上,不觉荒谬么!”  “陛下容禀。既然与世隔绝,陛下又怎能断言草民在胡言乱语?巴兴国身处大漠,据此千万里之遥,即便百姓富足,国库充盈,军队有素,陛下不曾看见就认为子虚乌有,岂不太过武断!”月离毫无惧意,以暴制暴。“不就是瞪眼睛吼几嗓子嘛,我又不是不会。”她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你!放肆!”那位陛下哪容得有人如此忤逆他,顿时瞪起眼睛脸涨得通红,一副勃然大怒的模样。  歧夜站起来又一揖手,缓缓道:“陛下容禀。我二人此番是来求亲的,弄得这样剑拔弩张着实不好。我明白陛下是担心我们信口胡诌,公主殿下上了当。不如这样,陛下认为如何才能证明我们的话属实,我们照做便好,如何?但有一点,这证明的法子不可离开这朝堂之上,否则太耽误时间了。”  一番话本就有情有理,再加上他这翩翩的风度,坐下的女子早已胳膊肘往外拐了,纷纷应和着劝自己的父亲,就连王后也欲言又止地看了这位陛下几眼。  “好,我也不难为你们,省得以后落个欺小的口实。我且问你们,巴兴国王上是谁?有多少城池?多少兵马?财力几何?你们家在巴兴国是个什么地位?如何就能与王室比肩?殷姑娘,你说。”一连串问题问得月离和歧夜微微皱了皱眉。他这是要查户籍呢?还是早早就要思考如何利用这驸马的地位了?还要指明回答,是以为他的问题她月离回不上来吗?  月离一揖手,侃侃答道:“我王,”说着朝大漠方向行了个礼,“凌云,乃巴兴国第二十三代君王。在各位君王的励精图治下,如今我国已有二十八座城池。我殷家占有其中一座,江家占有其中一座,在朝堂上,我们两家一为将一为相,两家父亲与我王以兄弟相称。至于我国有多少兵马,财力几何,请恕草民无法相告。”  那位陛下脸色十分不好,当是在月离处吃了瘪,却又不好发作。但此番没有将国家机密相告,让这位陛下的疑心反而有所降低,毕竟此等关乎国家存亡的公器,若是轻易告诉他国,实为混账,更会让人以为他们只是信口胡诌的。  “既然你家如此显赫,为何此次求亲不见你父母来,反而派了你们这两个小娃娃来?”那位陛下黑着脸问。  “陛下容禀。父亲事务繁忙,着实抽不开身,若是母亲一人前来,又不合国家礼法。本想大兄长前来,奈何大嫂近日要临盆,他也无法离开家,故让我二人前来。为表诚意,父亲特地嘱咐,若公主家人有何难处,只需答应下来,若是我家给得起的,必然满足。”月离说完偷偷看了一眼那位陛下,只见他又陷入了沉思,想来是诱惑十分到位了,但却拉不下脸来应承下这门婚事。  那位陛下锁了会儿眉头,将目光转向一众大师中最为年长的一位问道:“大师以为如何?”  那位大师右手在胸前一竖,念了句佛:“阿弥陀佛,老衲以为,殷施主青年才俊,又有显赫家世,对陛下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是桩好姻缘。”  那位陛下深深吐了口气,认命道:“既然大师如是说了,寡人听大师的,即日为念雪与殷清流赐婚。”  月离歧夜二人站得腰酸腿麻之际,长出一口气,各自感慨:“多谢星神护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