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起上了22楼。　　刚才受到惊吓，再次走进电梯，即使身边站了不少人，樊颂还是有些心有余悸。　　　　姜旭靠着内壁站在她身边，他只一低头，就见她闭着眼睛，睫毛轻颤。　　姜旭伸出手，安抚似的拍着她的肩膀。　　　　樊颂下意识向他靠近，肩胛抵着他的。　　姜旭拢了拢她的肩头，低声说：“别怕。”　　　　…　　　　从电梯出来，樊颂才发现手机有好几个未接来电。　　她点开一看，吓了一跳，全都是尤辞打的。　　　　樊颂惊呼一声，连忙给拨过去。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掐断，樊颂拧眉，怕他出事，又打过去。　　依旧两声掐断。　　　　樊颂眼里蒙了一层阴影，这个小孩搞什么鬼？　　抬起头，发现姜旭走进走廊，来到一个房间前敲门。　　　　诶，那不是…　　房门打开，尤辞不耐烦地探出一只脑袋，见到门口的姜旭，嘴巴一撇：“你怎么这么慢？”　　　　“啧。”对方正伸手来拿东西，姜旭忽然抽走。　　“嫌我慢？”姜旭低头，盯着尤辞看。　　尤辞秒怂，“哪敢哪敢，快点给我吧！”　　　　说着扯过袋子，留了一个虚掩的门，转身跑进房间。　　樊颂非常惊讶，她走过去，姜旭回头。　　“你们…？”　　“认识。”姜旭说着，推开门进去。　　　　樊颂紧跟着进去。　　房间乱糟糟的，典型男孩子的卧室。　　　　樊颂坐沙发，姜旭坐在床边。　　尤辞倒了开水吃了一副药，转过身来，就见两人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莫名其妙。他走过去拿手机，被盯的不自在，“这么看我干嘛？”　　“你刚才给我打电话，是发生什么事了？”樊颂举起手机，问。　　　　尤辞在姜旭身边坐下，一边开游戏一边神色平常地说：“没什么事，不小心按错了。”　　“不小心按错了十次？”樊颂明显不信，她再瞥了眼姜旭，问：“你刚才吃的什么药？”　　　　尤辞站起来，“没什么，姐姐你要没事就快出去吧，我要换衣服了。”　　他掩饰的态度太过明显，樊颂转而看向姜旭，“你给他带的什么药？”　　　　被问到的姜旭眨眨眼睛，而另一边的尤辞更是疯狂给他递眼神。　　“嗯？”樊颂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姜旭，似有一种无形的压力。　　姜旭艰难地眨眨眼，“维生素含片。”　　　　尤辞暗暗松了一口气。　　樊颂一顿，“维生素含片？”　　姜旭闭眼点头，毫无撒谎痕迹。　　“真的吗？”　　“比包子还真。”尤辞走过来推她，“你快走啦，我要脱衣服了。”　　　　樊颂脚步缓慢，她把着门框，回头警告尤辞，“有什么事立马通知我，绝对不能硬抗啊！”　　“能有什么事。”尤辞嘭的一声关了门。　　　　抬眼，目光与床上的姜旭眼神相撞。　　　　他正想痛哭流涕，肚子咕噜一声，他尖叫着跑进厕所。　　姜旭瘪嘴，十分嫌弃。　　　　他朝卫生间喊，“我住我妈的房间，要有什么事叫我。”　　　　*　　　　虽然总觉得尤辞这孩子让人摸不着头脑，但总体上，樊颂觉得他还是很靠谱的。　　所以她睡得还算安稳。　　　　只是她睡眠向来很浅，尤其出门在外，但凡周遭有点动静，她也能马上醒来。　　她是被门口的响动吵醒的。　　仔细一听，这个声音还有点耳熟。　　　　樊颂下床，走到门口，打开一条缝，就看到对面的姜旭扛着尤辞正艰难地往电梯处走。　　尤辞捂着肚子，小脸皱成一团，非常难受。　　　　樊颂瞬间睡意全无，她拿起手机开门出去。　　走廊灯光昏暗，樊颂压着声音，叫了声姜旭。　　　　姜旭脚步一顿，气喘吁吁地回过头，就见樊颂小跑上来，揽过尤辞的另一条胳膊，搭在肩上。　　姜旭非常意外，“还是吵醒你了…”　　　　尤辞肚子右侧疼痛，额头冒着冷汗，痛苦的呻/吟从嘴角溢出。　　见他这副样子，樊颂也慌，心跳加速跳动着。　　　　“怎么回事？”两人带着尤辞走向电梯。　　“他说肚子疼。”　　“打急救电话了吗？酒店服务呢？”　　“打了急救电话，他们正在来的路上。酒店服务没人接通。”　　“我们先把他送下去。”　　　　电梯门开，里面站着一个穿着西装的女人，看见面前狼狈着急的三人，吓了一跳，赶紧越过他们走远。　　　　樊颂和姜旭用力拖着尤辞进电梯，拧下一楼。　　虽然尤辞年纪小，看起来不重，可他不使力把重量都压在两人身上时，还是很重的。　　好不容易到了一楼，终于看到酒店工作人员，连忙过来帮忙。　　　　凌晨三点，夜深人静，天寒地冻。　　樊颂和姜旭却觉得满身大汗，不仅是热的，还是怕的。　　樊颂拿出手机给经理打电话，这个事情已经超出她的处理范围。　　　　教练也不在，身边没有一个大人。　　好在救护车来得很快，酒店工作人员帮忙把尤辞抬上移动病床。　　　　姜旭先坐上去，然后拉了樊颂一把。　　　　救护车的报警声在寂静寒冷的夜中扩散，充满了不真实感。　　尤辞闭着双眼，难受地捂着肚子，满头大汗。　　　　樊颂蹲在他身边，握住他的手，出声安慰。　　姜旭给母亲打电话，铃声响了半天也没人接通，他咬着发抖的手指，心神不宁。　　　　说到底也只是一群没有成年的小孩，遇到这种突发的事情，能强撑冷静已经不易。　　尤辞被推进病房，樊颂和姜旭留在走廊。　　　　经理的电话终于通了，他显然是被吵醒的，回答的很含糊。　　樊颂压住怒意，对经理重复了三遍，“尤辞出了意外，现在在医院。你到底听不听得懂？”　　“嗯。嗯？！”　　　　…　　　　樊颂靠着墙蹲下顺气。　　从酒店过来医院的这一路提心吊胆，现在才发现自己的手在抖。　　　　不仅还怕的，还是冷的。　　当时情况紧急，她连外套都没来得及穿，身上只穿了一件灰色的羊毛衫，一条黑色居家裤，拖鞋差点还跑掉了。　　　　头上一顶阴影，姜旭走到她跟前，脱下外套，搭在她肩头。　　樊颂抬起头来。　　姜旭一愣。　　　　他没见过这样的樊颂。　　她眼底有怒，有气，忽然有了姐姐的架势。　　　　*　　　　原来，尤辞是吃海鲜吃坏了肚子，一开始给樊颂打电话是想叫她帮忙买点药。但没打通，于是姜旭在黎玲的拜托下来给他送药。　　　　谁知道晚上睡到半路，肚子忽然很疼。　　医生说，是急性阑尾炎，需要马上做手术。　　　　*　　　　“为什么没有跟我说？”樊颂问。　　“他觉得没什么大碍，应该不会影响。”姜旭挠挠后脑勺，像个小弟弟乖乖等训。　　“嗯，没什么大碍到做手术了。”樊颂扶额。　　　　“我就不明白了，你们不能提前跟我说一声？让我好歹知道一下，有个心理准备？要是今晚真出了什么意外，谁负责？”　　姜旭头微低着，双手背在身后，靠在雪白的墙壁。　　走廊的灯光落下来，睫毛底下一团阴影，看不清眼神。　　　　他低着声音，语气轻柔，态度诚恳：“对不起。”　　　　樊颂忽然有一种拳头打进棉花里的感觉。　　　　对面这个大男孩唇线抿低，睁着一双人畜无害的大眼睛，委屈巴巴。他瞄了樊颂一眼，搓搓手，再看向另一边。　　像一只温顺的猫。　　　　樊颂忽然就没脾气了。　　这么可爱这么好看的人，她怎么忍心发脾气，她甚至觉得自己有罪！　　　　“那个，”樊颂轻咳一声，声音软下来，“…我刚刚语气不怎么好，你别…别放在心上。”　　“不会。”男孩摇摇头，似乎还笑了一下。　　　　而且他还把外套给她，他也冷啊。　　樊颂拉他到走廊的椅子上坐下，然后取下外套，递还给他。　　　　“给我干什么？你穿啊。”姜旭不接。　　樊颂说：“你也冷。”　　　　“我不冷。”姜旭态度坚决，他缩下凳子，开始做俯卧撑。　　樊颂拉他，“你起来。”　　　　“我做做运动就不冷了，你把衣服穿上。”　　“姜旭。”　　“我不。”　　　　小孩在这种时候总表现得很强势。　　樊颂感觉心头热乎乎的。　　　　*　　　　樊颂靠在凳子上，睡得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急救室的灯还没变，看看时间，才过去没十分钟。　　樊颂偏头看身旁的姜旭，不知他什么时候坐到旁边来的，现在后脑勺靠着墙壁，双手环胸，已经睡了过去。　　　　樊颂脱下外套，一边朝他靠近，一边把外套搭在两人身上，闭上眼睛。　　小小一团，缩在偌大的羽绒服里。　　　　经理和黎玲过来时，远远的便看见缩在椅子上的两小孩，靠着肩和头，裹着一件羽绒服，睡得香甜。　　　　…　　　　经理正要过去叫醒他们，黎玲挡了一下。　　两人坐到对面。　　　　没多久，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尤辞被推出来，进了普通病房。　　他嘴唇惨白，一副死而后生的样子。　　医生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才离开。　　　　…　　　　樊颂和姜旭醒过来时，都觉得脖子酸痛。　　然而睁开眼，却先看到一双又黑又大瞪得老圆的眼睛，以及一个反光的脑门。　　樊颂吓了一跳。身体一抖，羽绒服滑下去，姜旭也醒了，揉眼睁开。　　　　“经理？”　　樊颂抓起羽绒服。　　“醒了？”经理双手背在后面，低头看着两位。　　　　樊颂和姜旭对视一眼，眨眨双眼，终于清醒。　　　　“尤辞怎么样了？”樊颂问。　　“送到普通病房了，正…”　　　　“别拦着我，我一定要去！”　　　　不远处的病房里忽然传来一道尖锐的声音，三人面面相觑，愣了一秒，赶紧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