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樊颂枕着脑袋，腿搭在茶几上看电视。　　　　那天的考试结束之后，她被火速送到医院，接受检查。　　　　新伤旧伤加在一起，路都不能好好走，得用拄拐，伤得最重的右腿暂时不能大力运动。　　她不敢给樊江说实话，跟蒋阔串通好，统一口径，说是下楼梯时没注意，给摔了下来。　　　　樊颂嚼着柠檬味的棒棒糖，津津有味地看着体育频道正在重播花样滑冰比赛。　　樊江在厨房忙活，一边洗菜一边唠叨，说她不小心，太马虎，在这个节骨眼上受伤，又觉得心疼，说要给她炖点骨头汤养身体，一定不能因为这个耽误学习。　　　　樊颂一句话也没听进去，因为电视太好看，音乐太好听。　　樊江抓了一把酸过来，放在茶几上，“剥几个，就知道看电视，有什么好看的。”　　　　樊颂笑嘻嘻：“这你就不懂了吧。”　　樊江无奈地摇摇头，摆摆手又进厨房忙活。　　　　*　　　　姜旭这几天上课总是心神不宁的，做什么都慢半拍。　　数学老师叫人上去做题，叫了他两遍，结果人一点反应都没有。　　　　蒋阔和佟冬冬同时转过头来瞄他，姜旭这才一惊，一脸茫然，“嗯？什么？”　　“老师叫你上去写题。”　　　　“哦…哦！”姜旭这才反应过来，忙站起身，结果大腿不小心碰到课桌，咚的一声，贼疼。　　“这家伙怎么回事？”蒋阔小声嘀咕。　　　　…　　　　晚上躺在床上，姜旭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坐起身，拿出手机，翻开与樊颂的对话框，又退出，关掉手机，跑到窗边，打开窗户吹冷风。　　　　似乎这样能让他冷静一样。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心里好像有很多事，　　内心依旧躁动，　　因为春天到了吗？　　　　*　　　　周六那天正好是佟冬冬的生日，他们约好去唱吧聚聚。　　樊颂在度过了枯燥又无聊的学习与养伤生活之后，早就想出去放松一下了，这次聚会，仿佛提供了一个契机。　　　　佟冬冬请了一些班里关系很不错的同学，大家围着桌子玩游戏，专门整蛊大寿星。　　樊颂和他们不熟，所以没有加入。　　　　因为大家都去玩游戏了，反倒没人唱歌，她便坐在点歌机前，一边点一边唱。　　反正包厢昏暗，谁也看不到。　　　　过了会，樊颂觉得口渴，顺手拿起佟冬冬先前放在这边的饮料。　　她打开，一口闷下去，才发现是酒。　　　　不过这酒不烈，度数不高，甚至还有丝丝甜味，和她上去跟李怡他们出去时喝得完全不一样。　　这味道还不错。　　樊颂仰头又喝了一口。　　　　一桌玩桌游的，一桌玩真心话大冒险的。　　这两种游戏似乎是包厢娱乐的标配，充满暧昧的包间，昏暗的灯光，荷尔蒙的气息相互流窜，促生多巴胺。　　寿星被抽到，班长问他玩什么。　　　　佟冬冬一摔酒瓶，“大、冒、险！”　　“我敬你是条汉子！”班长朝他竖起大拇指，一脸奸笑，“去，到对面包厢给我抢个鸡腿过来。”　　“what？！”众人先是一愣，然后发出排山倒海的笑声。　　班长的点子，永远是从外太空绕回来的脑回路。　　　　佟冬冬双眸阴霾，咬牙切齿，“给我等着！”　　众人就笑。　　樊颂拿着话筒，正在唱一首欢快的歌，看到这一幕，笑岔了气。　　　　姜旭偷偷溜到她身板来，给她开了一瓶营养快线。　　樊颂没接，她晃晃手里的酒瓶，说：“我喝这个。”　　　　姜旭回想起上次在商场见她微醺的场景，她肯定不会喝酒，明明包厢昏暗，他却还是发现她的脸颊绯红。　　　　下一首歌切放，中间有几秒钟安静的瞬间。　　樊颂看着姜旭，眨了眨眼。　　姜旭朝她靠近，膝盖抵着她的。　　　　他伸手想要拿过她手上的酒瓶，樊颂左手忽然一收，姜旭没能拿到，上身还往她面前靠了靠，肩膀也碰到她的。　　瞬间，距离被拉近。　　　　包厢五颜六色的光点闪烁，打在脸上，丝毫不影响他看清她的表情。　　樊颂似乎是笑了一下，她丢过去一只麦克风。　　姜旭接住，抬头看她。　　　　屏幕上歌词开始滚动，樊颂摸到另一只话筒，转头看向屏幕，跟唱起来。　　两句，身边还没有声音。　　樊颂回头看他。　　　　长发半遮住了她的脸颊，刘海长了，她分向两边，微卷，侧面轮廓鲜明，鼻子很挺。　　她的眼神落过来，直直地望着他的眼睛。　　灯光闪烁，她的眼里似乎缀了星星。　　　　鬼使神差的，姜旭握着麦克风的手一紧，没有移开视线，而是望着她，唱起那首歌。　　“诶，姜旭居然唱歌了！”　　“哎，第一次听诶，有福气有福气！”　　　　“啊！我们偷鸡腿的冠军回来啦！”佟冬冬嘴里啃着鸡腿，一把关上房门，生怕后面有狼追来的阵势。　　全体欢呼拍手，情绪一度高涨。　　　　…　　　　茶余饭后，包厢里杂乱无章。　　　　同学们三三两两，一边同佟冬冬再见，一边架着人离开。　　到最后，只剩下他们四人。　　　　佟冬冬喝了不少，趴在桌上，头脑似乎还清醒，可就是懒得动。　　蒋阔呢，撑着脑袋，慢吞吞地啃鸡爪。　　　　樊颂喝了不少酒，她本来酒量就不好，后劲全写脸上了，又红又烫。　　她这些天过得很安静，也很压抑。　　　　考试失败了，心血和计划都泡汤了，她心里难受得要命。　　可她偏偏就是不表现出来。　　　　那天表演完，姜旭穿着大白在出口张开双臂等她，她筋疲力尽地扑倒在他怀里。　　明明难受失落压抑，但她强迫自己淡定，装作无所谓，云淡风轻。　　所以她笑着，看似轻松地和他们去医院。　　　　甚至在他们仨都心疼得要死的情况下，她去宽慰他们。　　　　但其实 ，每当做完作业，夜深人静，一个人的时候，这种负面的情绪就会像小怪兽一样涌出来。　　而今天的聚会，仿佛提供了一种契机，给她一个情绪释放的出口。　　所以她任性了。　　　　喝了很多酒，唱了很多歌，到现在，声音也有些哑了。　　她闭着眼又给坐在身边的姜旭开了一瓶，“来，继续喝。”　　　　姜旭揉揉鼻梁，脸颊绯红，像化了腮红一样。　　头顶的灯光不转了，不知是谁改成了暗黄色。　　　　他左手撑着下巴，眼睛望着玻璃桌面，似乎是摇了摇头。　　嘭的一声，玻璃瓶轻碰玻璃瓶，樊颂撞了撞他的杯子，对着瓶口又灌了一口。　　“别再喝了。”说着，姜旭要去抢她的瓶子。　　　　樊颂一个转头，酒又进了嘴里。　　姜旭扑了个空。　　　　他觉得脑子有些木，身体也很木，动作跟不上想的，像是脱了节。　　“姜旭…”樊颂紧握着瓶子，歪着脑袋朝他看，双眼并不能聚焦。　　　　“姜旭！”没听到回应，樊颂提高了一个音量，过了三秒，才听到一个细微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嗯”。　　“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吗？”　　　　姜旭一愣，不解地望着她。　　樊颂看不清他到底有没有在听，手对着那团模糊的脸晃了晃，耷拉下来，又继续道：“天赋一级棒！有一个当教练的妈！只是这两项，都…足够我羡慕一辈子了。”　　姜旭眼皮一跳，脑子里有根筋忽然一热，眼神立马聚焦。　　　　樊颂有些醉了，说话舌头打结，但依稀能听出来，她在说什么。　　　　“我要是能有这么好的条件，做梦都能笑醒。”　　“你想啊，要是那样的话，我七级就不会不过了。”　　　　“我就可以参加青年组的比赛了。”　　“没准还能拿个奖什么的…”　　　　“可是！”她眯起危险的眼睛，勾起一丝苦涩的笑，“可是，都是不存在的。”　　她摇摇头，叹气。　　姜旭觉得眼睛有些花，他朝她身边靠了靠，凑近一点，想好好听她说话。　　　　“所以啊！”　　她的声音忽然变尖，姜旭吓得一抖，还没反应过来，樊颂忽然伸手，抓住他的后颈往前一带。　　距离陡然拉近，鼻尖轻碰。　　　　姜旭觉得自己呼吸都轻了，脸颊越来越红。　　樊颂似乎没意识到碰到了什么，她看着他的鼻子，好奇地又碰了两碰。　　　　“樊…”　　“所以！”瞧见他要说话，樊颂伸出另一只手，食指碰到他的嘴唇，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所以，你不滑冰的话，真的好可惜。”　　　　姜旭心跳极快，砰砰砰，砰砰砰。　　樊颂看着他：“滑吧。”　　“我想看。”　　　　说完，她又摇摇头，松开他的后颈，人后移一点，想要站起来。　　谁知道双腿一软，忽然朝姜旭倒去。　　　　靠背的沙发很滑，惯性之下，姜旭被推到，樊颂顺势倒在他身上。　　手肘有点疼，樊颂很轻地啧了一声，她觉得头脑昏沉，眼神不清，完全没有意识到近在咫尺的一张小红脸。　　　　她动动腿想要站起来，谁知无意间踩到地上的空酒瓶。　　才刚虚浮的身体立马重新栽了回去。　　　　可是这一次，嘴唇毫不意外地载到他唇上。　　温热，干燥，柔软。　　　　樊颂毫无察觉，觉得感觉奇怪，还动了动嘴唇。　　　　只有姜旭，瞪大错愕的眼神之余，一张脸红成了煮熟的虾。　　　　迷迷糊糊的蒋阔抬起头，意外一瞄，手里的鸡爪都被吓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