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胥成郁闷了一会儿，终于想起来自己的正事，“对了，你之前说可以带我回去？”　　　　孟摇窈说：“这点你可以放心，既然你不属于这里，我就能带你回去，现在要做的就是等，等系统或者我的同伴联系我。”　　　　段胥成问：“到时候就能回去了？”　　　　“对，”孟摇窈看了看自己的伤口，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回去后你不能说出曾经传送到这里的事情，你能做到吗？”　　　　段胥成一口答应，“我保证。”　　　　孟摇窈点点头，“那就没问题了。”　　　　段胥成在知道自己能够回去后放松下来，反而开始跟她搭话，“那你的意思是，你是可以自由来去的穿越者？”　　　　孟摇窈看了他一眼，没有接话。　　　　段胥成显然没有注意到她的情绪，“那你是一开始就知道我不是这里的人，还是跟我聊完后才知道？你刚刚说你的同伴，那么跟你一样的人还有很多？你们是怎么过来的？你们穿到这里来做什么呢，见义勇为吗？像刚刚救了我那样？”　　　　孟摇窈很久没碰到过需要交际的陌生男性，更很久没碰到过这么爱说话的陌生男性，一方面是保密协议的存在，另一方面是她本身不太擅长应对。她只能拿眼睛瞟着段胥成，段胥成在说完那段话后，终于认识到自己说得可能有点多了，他收了声，挠挠头，又问了一句，“真的不能说吗？”　　　　孟摇窈：“……如果你回去后，系统愿意联系你，你想问什么都可以。”　　　　段胥成哦了一声，不说话了。　　　　可怕的尴尬没有持续太久，孟摇窈脖子上挂的玻璃圆柱体亮了，那是中心越过系统直接呼唤她的体现，中心成员亲切地将这个圆柱体称呼为落日。她一瞬间放松下来，起身往外走，“走，到空旷没人的地方去。”　　　　他们走出医院，到了旁边的小公园里。这里树高草多，狭窄的小道又偏僻，很容易成为遮蔽犯罪的场所，因而没什么人来。孟摇窈握住了段胥成的手腕，她感觉到段胥成有点僵硬，自己也不自然地放轻了力度，然后……什么都没有发生，落日甚至暗了下去。　　　　段胥成看着她：？　　　　孟摇窈也有些疑惑，“这个……”　　　　按理说，只有空间本身存在的东西才无法被带回现实世界，段胥成不属于这里，她是可以将他带回去的。　　　　段胥成问：“以前有类似的情况吗？”　　　　“应该……没有，”孟摇窈也不是很肯定，“但只要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都是可以被顺利带回去的。”　　　　段胥成听这话有点别扭，“难道是因为我是人，不是……东西？”　　　　“……”孟摇窈心里也犯嘀咕，“不会吧，我再试着联系一下系统。”　　　　然而无论她怎么呼唤，系统始终没有回应。　　　　段胥成目光一低，看向自己的手腕方向，“要不，你放开我试试看？”　　　　孟摇窈这才注意到自己一直抓着他，在松开他手腕的那一瞬，落日又亮了起来。　　　　“你……”孟摇窈不确定地问他，“你真的不属于这里吗？”　　　　“当然！”段胥成急于证明自己，“我跟你保证，我不属于这个世界，我也没听过什么系统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今年25岁，在北京工作，我……工作任务很急，我得马上回去，请你相信我。”　　　　“可是……”孟摇窈再一次抓住了他的手腕，落日迅速暗了下去。　　　　两个人都沉默了。　　　　段胥成忽然开口：“算了，我不能耽误你，你快回去吧。”　　　　孟摇窈作为空间的维护者，忽然生出了一点责任感，“不行，我要是走了，你一个人在这边会出事的。”　　　　段胥成问：“出什么事？”　　　　孟摇窈回答不出来。她没有经历过这种情况，一个没有经过系统联系，自己莫名其妙穿越过来的人，带不回去，留在这边，究竟会发生什么情况，她根本无从得知。但她有种直觉，自己要是走了，段胥成一定会遭遇到什么事。　　　　她勉强地说：“你看你，没有身份证，也没有户口，看着高大威猛，应该也没什么生活技能吧，你留在这怎么生活，我可不确保我下一次是什么时候过来。有可能马上，也有可能隔十天半个月，还有可能我……我过不来了。”　　　　段胥成看着她，“你过不来的意思是……你这次回去，我可能就见不到你，和你的同伴了？我会被……永远留在这里？”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孟摇窈是一个严谨的人，但这个时候，她也无法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　　　　她在第一次穿越时也经历过慌乱与无措，但很快就因系统的安抚平定了情绪。她在跟同事聊天时也曾经各种夸这边的制度完善，法治到位，但要永远留在这个地方……她实在不敢想象。　　　　落日忽然强烈地闪烁起来，面对段胥成不解的目光，孟摇窈跟他解释，“这是我的同伴……在叫我回去。”　　　　段胥成又燃起了一点希望，“你的同伴会有办法吗？”　　　　孟摇窈想了想崔主任他们，“应该有，他们有几个是真正的技术人员，能够修复系统的一些bug。”　　　　段胥成说：“你在这边待着也不是办法，干脆你先走，让你的同伴把bug修复了，那时候我自然而然就能回去了。”　　　　孟摇窈知道他是不想拖累自己，她还想再说点什么，落日的光越来越强烈，强行将她拉回了中心。　　　　“……”　　　　“摇窈？”祝喜梦见到她顿时放下心，同时一连串地发问，“你怎么这么久才过来啊，急死我了。小张小于早就回来了。本来以为跟你联系了你就会回来，怎么你那边没动静，还是袁衿她们强行启动落日把你带回来的。吓死我了，哎，你手怎么了？你怎么受伤了？”　　　　孟摇窈抓住她手臂，“别说那么多了，崔主任回来没有？”　　　　祝喜梦不明所以，“回来了，你刚走他就赶着回来了，跟裴副一起在系统维护室里呢，好像修复了一部分bug，叫我过来看看你。”　　　　孟摇窈来不及解释，往电梯方向跑去。她几乎是气喘吁吁地推开了系统维护室的门，里头的众人一见她都明显松了口气。　　　　袁衿上前，“你终于回来了，……你的手是怎么回事？系统这次bug这么严重吗？你碰到什么案件了？”　　　　“抢劫，”孟摇窈一口气喝完了袁衿给她倒的水，朝崔主任说，“主任，我这次遇到了一个人，他不属于空间，但也不是系统把他选过去的，我本来想带他回来，但是只要我拉住他的手，我自己就没法回来。这究竟是什么情况，你有没有办法解决，他现在还在空间里呢。”　　　　众人闻言，脸色都是一变。　　　　袁衿不太肯定地又问了一遍，“你说，有个不属于空间的人在那边，你没法带他回来？”　　　　孟摇窈说：“对，他叫段胥成。”　　　　崔主任已经开始搜索空间成员，他朝孟摇窈摇了摇头，又问：“你在遇到他的时候，任务确定是抢劫案吗？”　　　　“我确定，我还被砍伤了。”孟摇窈脱口而出，说完这一句后，她看着他们，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空间遭遇刑事案件后是会刷新的，如果她留在那边时空间还保持原样，那么她离开后，空间会立马刷新当事人。不论他是不是当事人，空间里没有他的位置。一旦刷新，他就会被彻底抹杀。　　　　袁衿补充了一句，“修复工作已经完成了一大半，起码公检法部门运转正常。”　　　　孟摇窈几乎是冲了出去，她必须马上回到空间里找到段胥成。　　　　“摇窈！”袁衿跟出去拽住她，“你不能过去，会很危险。”　　　　孟摇窕说：“可是段胥成还在那边。”　　　　“从你回来的那一刻，空间就已经刷新了。”崔主任走出来，“你现在回去也是于事无补。”　　　　崔主任继续跟她解释，“目前的情况是，系统失去了与成员的单独联系，你在那边是没法自行选择回来的，只能依靠中心强行传送。这样一来，如果你遭遇了什么紧急情况，我们没法及时了解，也就无法营救。”　　　　孟摇窈明白他的意思，她冷静地思考了一会儿，抬起头，“主任，如果我过去不是在A省A市，你们就立刻传我回来。如果是，那给我两个小时。”　　　　袁衿打断她，“不可以。”　　　　“一个小时，”崔主任说，“一个小时后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启动程序带你回来。但是这一个小时内，你的人身安全，你要自己保证。”　　　　袁衿还想说话，“可是……”　　　　“我保证！”孟摇窈斩钉截铁。　　　　崔主任点头，“好。同时我会向上面申请，在全国范围内寻找这个人，看他是否回到现实生活中了。”　　　　“谢谢主任，”孟摇窈看着袁衿，刚想笑笑安抚她，忽然神色变了，“主任，我接到系统任务了。”　　　　崔主任立马朝系统维护室探身，“小裴！”　　　　裴白也在喊他：“崔哥快过来，系统有反应了！”　　　　崔主任冲到裴白身边的同时，孟摇窈也是拔腿就跑，不管系统有没有修复成功，她都必须在一个小时内找到段胥成。　　　　幸运的是，这一次的任务仍然落在了A省A市A城区，她走过来的位置，就在那个超市门前。她掀开门帘冲进去，双手撑在柜台上，对着收银员问：“刚刚这里有没有发生过抢劫？”　　　　收银员不是之前那个人，一脸被她吓到的样子，有些结巴地说：“没，没有……”　　　　孟摇窈又问：“那前几天呢？一直都没有吗？”　　　　空间的时间和现实社会并不平行，虽然距离她离开不过十几分钟，这里有可能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　　　　收银员仔细想了想，仍旧摇头，“没有……”　　　　听到这个回答，孟摇窈有一瞬的失神，刷新了……这个空间已经刷新了。收银员换了，抢劫案的记忆也消除了。但她并不死心，又朝之前那个巷子跑去。　　　　巷子空荡荡的，两边的墙壁完好无损。原本被段胥成撞出来的缺口已经做成了一个宣传窗，里头贴着各种普法海报。底下还用水泥砌了一个长方形的绿化带，草木郁郁葱葱。　　　　孟摇窈慢慢蹲了下去，这是刷新带来的改变，一切都不一样了。　　　　段胥成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