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岁那年,我娘亲病逝,尸骨未寒之际,我爹带着我进了京城。我问他为什么要到京城去,徐州距离京城好几个月的路程,我们全靠一双脚走完了这条漫漫长路。那是我第一次体会到,我爹对我并没有什么好感。
他能在丢下我老远的距离后,连头都不会转一下,甚至不会关心我累不累。
三岁的年纪,别人家孩子都在父母怀中撒娇,我却得学会自己坚强。
也许这就是我记事很早的原因吧,没了娘亲,爹不疼没有了两个强大的肩膀庇佑,我不自己强大起来,谁为我遮挡风雨。
到了京城中,我被安排在一处宅子中,跟着一个长相凶悍的人学武。我爹则每日早出晚归,只有偶尔在家为我指点一下,那样的时光,是我最美好的纪念。
三年,我在京城跟着师父学了三年的武艺。师父总夸我是学武的天才,根基跟着他打的很扎实,以后学什么都会少走许多弯路。
那一年,我终于明白了,我们来京城的原因,也明白了,我娘为何会每晚以泪拭目,即便爹在身边陪着她,她脸上的笑意也没有爹不在的那段时候多。
因为我见到了她和她,云雪蓉和鄢思云。我终于明白,我的名字为何会被爹改成轻云,轻云,莫轻云他觉得自己亏欠了云雪蓉一声,所以将我改成轻云,是想和他自己说决不再亏欠她。
可是,我不禁有些幸灾乐祸,云雪蓉已经成亲,即便他再不想亏欠,却也没有机会了。许是看到了我嘴角的蔑笑,那一晚我被他以切磋指点武艺的名义,打的鼻青脸肿,满身伤痕的我跑到外面去自我安慰,遇见了她。
粉琢玉雕的笑脸,肉嘟嘟的脸蛋看着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她眨着一双水灵灵的双眼,满是疑惑的看着我,声音更是透着糯糯的十分好听,“你是大哥哥对不对?”
说话都有些口齿不清,蹲在我面前伸出她圆润的小手,抚了抚我额头上的伤痕。
六岁的我,第一次在心中产生了一股强烈的恨意,如果不是她不是她娘,我娘亲又怎么会去世,又怎么会郁郁而终,又怎么会失去我爹。
“滚开!”我没好气的吼道,一把将她推到在地。
她身上粉色的衣衫顿时沾满了灰尘,她瘪了瘪嘴,泫然欲泣,“我娘说,大哥哥是个很好的人,你不是大哥哥。”
被她这么指责,我心中竟然有些愧疚,但仇恨毕竟大于亏欠,没有扶起倒在地上小小一团的她,反而指责道,“你娘知道什么,她抢走了我爹,害死了我娘,你知不知道?”
“哇哇哇”
看着她终于张大了嘴哭起来,我心里没有产生畅快,反而有些不知所措。听到门口有动静传来,想必是被她的哭声吸引过来的人。如果她一直这么哭下去,我爹,绝对不会饶了我的。
心中的想法一过,我连忙上前,将她扶起来,还在她耳边警告道,“不许告状,不然我以后都不和你玩了。”
正说完,我爹果然出现在面前,而我正好在扶起倒在地上的思云。
我爹直接上前来,一把推开我,我脚步踉跄了几下,差点磕到石头,好在我学了这几年的武艺,有了些基础。
然后我就听到我爹,用一种从来不曾和我用过的慈爱的语气问思云,“云儿,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我看到思云眨着一双蕴满泪水的眼睛小心翼翼的看向了我,我拿眼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她才瘪瘪嘴,“我刚刚摔倒了,是大哥哥扶我的。”
我爹只是用眼看了我一眼,我却看到他眼底的怒火慢慢的趋于平静,我就知道因为她的话,我安全了。悬着的心缓缓的放松下来,就听到我爹柔声哄着思云道,“好了好了,没事了,去屋里吃点东西吧。”
说完,他准备将思云抱进去,而站在一边,身上还带着伤的我,就这么被他遗忘了。
我失落的站在原地,为什么,同样是他的孩子,我却从来不曾感受过他如此慈爱的一面。
“不要,我要和大哥哥一起去。”思云软糯的声音传来,我抬起头不敢相信的看着她。我刚刚不是对她很坏吗,她为什么老是对我念念不忘。
她从我爹身上挣扎着下来,拉着我的手往屋里面走,“大哥哥生病了,我要给大哥哥抹药。”
“不”
我拒绝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我爹笑得如沐春风,右手牵着思云的手,左手握上了我的手,“好,进去给大哥哥抹药。”
占着细茧的手,握上我时,我下意识的就要逃开,却被他不容置疑的紧紧拽着。这还是第一次吧,第一次能够用这种温和的方式相处。
可这一切都归功于思云,我却对她更加憎恨,凭什么!凭什么她能得到这种厚待,而我只能在黑暗中度过每一日,每一日。
心中的恨意不减,反而剧增。
此后,每次思云过来时,我都会用各种理由,在她身上报复心中的恨意。每次她干净整洁的衣衫被弄得满身泥土时,我都十分的畅快。若是身上带了伤,我会假意的关心一番,以免被我爹看出端倪。
但她并不是每天都会过来,听说她还会被她娘带着进宫去,她也在我面前提过。说宫中有个和她年纪相仿的致远哥哥,她说致远哥哥对她很好,每次都会给她好多好吃的,才不会和我一样对她总是恶狠狠的。
我故意没好气的告诉她,要是觉得我恶狠狠的,那就别老找我。
可是,她却摇摇头,很正经的告诉我,“我娘说了,就算大哥哥对我再不好,你是我亲哥哥,和我家那个哥哥是不一样的,我们是真正的至亲。”
“你娘真的这么说?”
我狭隘的心觉得云雪蓉实在因为亏欠了我娘而忏悔,可是这话被思云说出来,我却没办法反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