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和外界的沟通电话后,贝莉儿的这个卫星电话就仿佛被玛利多诺多尔征用了。好像全世界人突然都知道了他的号码,电话一个接一个地打进来。玛利多诺多尔接到了他的会计师的电话、律师的电话、管家的电话和家庭医生的电话,这么多的电话都骚扰得他头开始痛起来了。避免话费用完,会计师告诉他已经用他的账户给这个号码冲了500欧并购买了2个月的套餐。他尽量简略地回答了房子的问题。新房东的问题、行程安排的问题和生病的问题,全都挂掉以后又有一个号码进来。 陌生号码太多了,毕竟这个电话也没有联系人记录,还得玛利多诺多尔自己一个个保存起来。他已经是没好气地接通了电话:“yes。” “哈哈哈哈哈哈哈!”电话那边是一个混蛋的狂笑声:“听说你被一个亚洲女人拖回家了现在搬到了她房子里?快告诉我你是不是睡她的床。” 玛利多诺多尔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那边正在敲电脑的贝莉儿被他吓了一跳,还有桌子上那个几乎是立刻就又响起来的电话铃声,如同催命。玛利多诺多尔继续按掉,电话继续响,继续按掉继续响……如此这番三次后贝莉儿把屏幕转给他。 【你可以关机。】 算了,他臭着脸接了电话。“fuck you杜维因,你他妈打电话来干嘛?” “你到底是不是睡在那个好心的姑娘的床上?” “关你屁事。” “她美不美?” “关你屁事。” “别这样伙计,这可是上帝送给你的命运。再过5天就是圣诞节了,多好的礼物啊,好好享受。对了,听说你病了,你个身娇体弱的孬种。怎么样,你还能硬吗?” “杜维因,你个杂种。”玛利多诺多尔一字一句口齿清晰地说:“fuck you。” 他挂了电话,然后关机。把卫星电话重新嫌弃地摔回桌面上。被救回来的那只金毛正摇摆着尾巴,发泄不完精力地追逐玩具。那是吃完了薯片的包装袋,一个套一个,塞得鼓囊囊的,然后用胶带把口封起来,这样就不会让里面的内容物掉的到处都是,就把这个东西扔给金毛玩。 狗玩得很开心,整个房间中都充斥着塑料袋的啪啪啪声音,它还叼着袋子抬起头来,用力甩头、撕咬。玛利多诺多尔的头更痛了。贝莉儿不太明白他刚刚到底跟哪个仇人讲了电话,她也不关心,把电脑上的新协议推给他看。 新协议说明了公共场所须知和整理卫生时间,费用是平分房租,其余消耗品每天计算分摊。因为他还在生病,所以床让给他,但是等他病好了要把房间还回来。玛利多诺多尔看着屏幕上面的条款,完全没有那个耐心和她讨论。他一条条指下来。首先是床。 【我付钱给你,那个房间归我。】 “No。” 【暴风雪后清了路我就走,最多10天时间,我替你付房租。】 贝莉儿犹豫了下,但这又不是房租的问题,就算再见义勇为她还是来度假的,享受的时间就这么多,把房间让给人家算怎么回事。但这家伙明显是高高在上,一点都不习惯和人商量,她顿了一下这点功夫他已经指到下一条。“伙食费分摊,各自做各自的饭。” 【你做饭,如果我知道菜谱我可以点菜,2……】又看到下一条“打扫卫生”,删掉了这个数字重新写。【你打扫卫生,房租多少我乘3倍给你。】 看啊妈妈土豪跑来这里拿钱砸人。 贝莉儿也不想谈,她很累,昨天和早上都已经生够气了,一个小时前还做了重度劳动,全身酸痛欲死,还有头上两个隐隐作痛的大包,她现在只想爬回床上装死。想了想算了,这家伙挑三拣四的程度,如果他自己会做饭,他早就一巴掌把她打到天边去了。那就这样吧。【你付房租,我做饭,房间和打扫卫生免谈。】 她直接就走人了,压根没理他。看了看时间,已经下午两点多了,狗吃饱喝足了,人饥肠辘辘。干过重活,早上吃的那点装面子的剩饭已经完全在胃里消化掉了。贝莉儿直接拆了三包泡面。感谢中国超市库存,她买了好几包组合装泡面,还有一些想尝试的日本拉面,现在不至于没有东西吃。 趁水开的时间她把筐里的东西收进冰箱,不怕热的堆在厨房角落。水开了,下面,搅一搅,放点青菜干打个蛋,想了想,再码了几片香肠。这时有人戳她的肩膀,贝莉儿举着锅铲回过头,她觉得自己的表情现在一定很疲惫很凶,对面的讨厌鬼比她更凶。 手机说:【我要洗澡,没有一次性内裤?】 哦,对了,他现在要住在这里一段时间,需要换洗衣物了。贝莉儿突然发现这是个很愁人的问题。对,她是没有担心过玛利多诺多尔会对她图谋不轨,他那漂亮脸蛋和有钱的身家摆明了跟她两个世界的人,他不怕她饿虎扑羊就不错了,可是毕竟男女有别。“emmm……”她m了半天没m出个所以然来。 看那个神情也知道是没有,玛利多诺多尔沉着脸:【雪已经大了,不能回去拿衣服。】 别墅车库其实有进入房子内部的升降梯,但是被冻住了,走上去启动开关就吱吱嘎嘎摇摇晃晃的,太危险,怕出意外,没法子用。所以玛利多诺多尔就只好过门而不入的空手回来,只是当时以为拿到电话就可以离开,没想到自己必须再呆在这里这么多天。那么问题就来了,他的牙刷和毛巾有了,换洗衣物在哪里?叫玛利多诺多尔天天穿着这身皱巴巴的西装,他宁可自杀。 贝莉儿纠结了一下:【你介意穿我的睡袍吗?】睡袍是她来这里新买的,瑞士有温泉,许多人带浴袍去泡澡。贝莉儿跟风买了一件珊瑚绒的,谢天谢地,颜色不是太粉嫩,而且她没穿过两次,这个是重点。 还能怎么办,玛利多诺多尔早有心理准备,他只能黑着脸说:“OK。”贝莉儿也挺不好意思的,虽然她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不好意思的。说:“wait wait。”她关了火,把面盛到碗里,倒了汤,一人一碗的摆在桌子上,金毛流着口水,用那种一看就会心碎的眼神凑过来乞食。但为了内裤没人有心情理他。 谢天谢地浴袍能穿,举着在男人身上比了一下,那都是均码,贝莉儿穿着到小腿的长浴袍,高度才到他大腿。虽然可能崩了点。玛利多诺多尔重申:【内裤。】贝莉儿用平静的语气:“I’m a girl。”你他妈别得寸进尺。 讨厌鬼的确得寸进尺,他已经把西装外套脱下来了,露出那身虽然皱巴巴但仍然不掩精致华贵的马甲和衬衫。他把外套脱下来,西装内里是有内衬的,他直接翻过来,给她看内衬柔滑的布料。 【你缝。】 卧槽。贝莉儿想给他比中指:“fuck you。” 她面无表情。她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能这么会讲脏话,虽然平常自己一个人或者对熟人也是抠脚大汉,毕竟这个外表天使内心王八蛋的家伙还算是客人,恶客也是客人。大概是因为早上破了禁,现在念起fuck都觉得特别顺畅特别爽。讨厌鬼的脸色有一点僵硬,显然他也知道让她给他缝内裤比较出格了。 “sorry。” 玛利多诺多尔说:“but……” 尽管总是肆无忌惮、颐指气使,他也知道这么做对一个女孩来说很失礼,他们才认识两天,他对她恶语相向,他看得出来她很疲累了,甚至他连自己的名字都还没有告诉她。这有些尴尬,即使他可以毫无心理障碍地命令她也说不出口,但他身上只有一条内裤,他已经看过了,知道这里有烘干机,等到内裤烘干立刻就可以穿上,但对一个单身的女孩来说这也是非常不尊重的事情了。——他们不是情侣,亲密的贴身衣物要共用一个烘干机,玛利多诺多尔也觉得很不自在。 他but不出来,卡了半天还是低头打手机给她。 【相信你也不希望我在这里的一半时间是裸奔,这太失礼了。】 他觉得自己的态度真是前所未有的低了,这实在很尴尬,那双黑眼睛看着他眼神很复杂,可能她也是才刚刚线稿这一事实。有一瞬间他有些闪躲,但还是沉沉的盯着那双黑眼睛。继而他低头继续打着手机: 【虽然这个请求很唐突,请你原谅,我不会缝纫,只能请求你,我相信如果不做这个请求,接下来会有更唐突的地方。】 面香在房间里回荡,他模糊的想着面可能快糊了,糊了的面,他真是第一次吃。那头金毛还呜呜的扒着桌角,吧唧着嘴。他眼睁睁的看着对面那个女孩张着嘴,脸慢慢的红透了。 “*#)。”她小声的说,然后才醒悟过来,别着脸不看他的说:“O、OK。” 他觉得自己的脸也有点红,那一定是发烧。 总之他们接下来就沉默的对坐吃面,西装外套还放在桌子上,那么无辜的放在那边。面果然糊了,软趴趴的,吃在嘴里像吃鼻涕虫。他怀疑这个女孩的厨艺可能根本就不怎么样,但对比一下他烧焦的牛排,总还是这个更能入口点。吃完了,玛利多诺多尔犹豫了半天,女孩已经麻利地拿过他面前的碗盘,路过他拿到洗碗机里去。 接下来的一小时时间他们就沉默的继续坐在那里,他沉默的坐着看,她沉默的穿针引线,用剪刀剪下西装的内衬,给他缝一条粗针大线的四角裤。针脚是不用指望的了,他看她也没有那个胆量敢细细缝,她真是很容易害羞,来自亚洲的女孩子。反正要是她敢细细的缝他还不敢穿。她没有尺子,只能用手圈过他的腰的时候玛利多诺多尔简直浑身紧绷。 但她拿了一条带子缝进裤腰的时候他还是稍微有点……不自在地用手机问她。 【这是什么?是腰带吗?】 【是腰带,你用绳子拉紧。】 就再没有对话了,玛利多诺多尔看着那个裆部……小玛多估计穿这条内裤的时候要受苦,但他没敢再说,他低头在手机上毫无心思地打字。最后内裤终于打好了最后一个结,与其说那是内裤还不如说就是两条拼起来的布片。能穿就行。从桌子上接过滑过来的布片的时候玛利多诺多尔默默地把手机递了过去。 【我是玛利多诺多尔·埃托雷。】 这个自我介绍的时机真是奇怪透了。他想。得到的回馈是:【我是莉莉。】仍然是英文名,他知道她的中文名没法翻译成他会念的发音。 然后他默默的抱起衣服去洗澡了,上帝作证,他受够了。不管之前再尴尬再丢脸他总算能洗一个舒舒服服的澡。出来的时候他摸了摸额头,烧退得差不多了。这时天已经黑下来了,外面在下雪,原本就黑得比较早。房子里很静,那条金毛趴在壁炉旁边,看见他出来,抬起头看了看,又低下头,趴在自己的两条前腿上。 他走过去看了看,叫莉莉的女孩已经在睡袋里睡熟了。 他穿着自己的新内裤,还有不知道要不要拉紧衣带的新浴袍,他很庆幸她睡熟了,自己不需要和她面对面。他也很累,想着自己要不要回房间去,也像她一样好好地睡上一觉。但是临走前他发现有些不对,女孩的脸色有些不对。 他犹豫了一会儿,蹲下来,他的发梢在滴水,溅到地板上,细碎的声音被呜呜的暖气声吞没。玛利多诺多尔将手覆在她额头上,随即他轻声骂了一句。 果然,她发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