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生”曾若水轻声呼喊,蔓生去握她的手,只想让她知道,她还在,一直都在她的身边。
蔓生听见她说,“蔓生,我有一件事,要你帮我”
“你说”蔓生立即答应。
曾若水气若游离道,“我不要举办葬礼,就让我安安静静的走”
“好”蔓生艰涩应声。
“也不要让小璇来回跑了,她还在坐月子昨天你给小璇打电话,我听到她的声音,那样高兴你知道,我不喜欢那些哭哭啼啼的场面”
“好”
“等我下葬以后,小璇要是问起我去了哪里你就告诉她,我去了一个特别高特别高的地方我在那里看着她,也看着你们”
她不断说着,蔓生也不断应着,“好”
像是没有了不放心之事,曾若水又困倦了,只是临了,她还有一些不安心道,“阿大离开的时候,我对他说要照顾好自己,找一个好姑娘,娶她爱她一生一世”
“他会找到么会么”她重复念着,那样渴望得到一个肯定回答。
蔓生应道,“会他会的”
“那太好了太好了”终于放心,她复又睡了过去,“蔓生我好想去泰晤士河边看风景”
“明天我就带你去”可是蔓生的眼泪,却还是落了下来。
公寓的房间里,宝少爷躺了下来,他躲在被子里,却悄悄在打电话。越洋电话,打给远在另一个国度的自家老爸,“最近曾阿姨一直在睡觉,而且每天都会流血,她很痛的样子”
“我每天都有陪曾阿姨,妈妈也是可是”
同一时间,港城宅邸的书房里。尉容正握着手机,听见自家儿子说着:可是
“可是,妈妈好难过的样子妈妈哭了”少年的话语传来,将他一颗心也揪起,“爸爸可不可以让曾阿姨不要生病”
望着冬日夜景,尉容却在想,想人这一生多少无能为力之事,多少懦弱彷徨之时。
旁人没有办法去劝说,也唯有当事人
生老病死更无法抗争。
蔓生,我多么想飞越汪洋,不为见你
只为给你擦眼泪。
夜已经深了,冬日宜城十分寒冷。
那辆车子停靠于曾氏大厦路边,沈寒在车中注视着前方。突然瞧见路边一辆车停下,他猛地下车追了上去,“曾楼南!”
“站住!”下属立刻阻止,也认出了对方,“曾总,又是那个人!”
竟然又是昨日在市政大楼里对曾总出手那个男人!
沈寒握紧了拳,却不似先前狂乱,他已恢复了冷静道,“我只是来还一件东西!”
曾楼南脸上的淤青未褪,他停在原地,下属则是走远了一些,退到不会打扰的地方静待。
曾楼南望着沈寒,却见他从口袋里取出了一物递到面前,那竟然是一张八千万的支票!
这张支票,是曾经他私底下联系了容少,而容少又联系了冰城欧佬。原本,沈寒也曾在欧佬手下办事。可后来跟随了曾若水后,就向欧佬请辞。出于道义,他问心有愧。
他不愿向容少开口,也不愿以这样的方式去向欧佬求助,可当时情况下,他的确拿不出这笔钱。
原本是有八千万的,可那个时候,他所有的钱,都给了曾经居住成长的村里。因为他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孩子,可怜的是村长连同整座村子都被开发商欺骗,需要赔偿巨额款项。而他就拿出了这笔存款,为村子度过了难关。
但是谁想,这笔钱居然是曾楼南拿出!
他竟然也私底下联系了容少!
“这是你的钱,和我无关。”曾楼南回道。
“还给你!”沈寒却那样执意。
曾楼南却提醒。“那张八千万支票,早就在曾家。”
当年的支票已被曾夫人收在曾家,而这笔钱,却是沈寒在归国后,用今后的人生向欧佬换取。
他放弃自由,他不愿在最后时刻再相欠,只为曾若水换取一份彻头彻尾的两不相欠
“你就算扔在这里,我也不会动一分钱!”曾楼南却似发狠道。
沈寒一下紧握住这张支票,就在寒风凛凛中,他不禁问,“既然是负心人,那就该绝情彻底!你不该在当年想着办法将她风光出嫁!你不该主动找上我,还问我是不是对她真心实意!你更不该,对我说那样的话!”
就在当日。沈寒拿着聘礼前往曾家提亲,当一切结束后,他被曾若水委婉拒绝,下楼之后告别林蔓生,就接到了他的来电。
他约他相见,是他对他说:她嫁给你,是最好的选择!我祝福你,祝福你们幸福快乐!
“到了今天,她哪里还有幸福,哪里还有快乐?”沈寒彷徨质问,而他的话语震慑着曾楼南的心。
却再也没有了旁的话语,沈寒转身离去,那张支票被他狠狠塞入他手中
眼前人去无踪,曾楼南还怔愣握着这张支票。是下属前来道,“曾总,夫人就在大厦办公室等您”
可曾楼南却全然不顾,他猛地回神,却将那张支票撕得粉碎,他一扬手,支票碎片如雪花飘向远空
“楼南!”是曾夫人的声音传来,她得知他就在楼下,所以急忙前来。
曾夫人疾步来到他身边,瞧见他神色仓皇,令她担忧,可他却说,“我要离开几天”
“你要去哪里!”曾夫人一下拉住他,不肯让他离去。“楼南!你不要去!”
沈寒对他大打出手一事,曾夫人已知晓,“我不准你去!楼南,你不能再和她有任何关系!”
“妈”曾楼南轻轻唤她,初次对她道,“她的父亲有罪,可她没有罪”
曾夫人一怔,是曾伯龄谋夺曾家一切,取而代之害死了曾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曾伯廉,她的父亲是他的杀父仇人,她的父亲更是阴险娶了她,又谋划了那么多年的罪魁祸首!
“我不会和她在一起,这辈子都不会”曾楼南失魂一般,他低声说,“你放心你们都放心我绝对不会”
耳畔,不断浮现当年凌乱一切,当突如其来的杀父之仇浮出水面,当兄妹关系变得错综复杂,当他以为可以拥有幸福的时刻,当他愿意付出一切,甚至是忘记这段恩怨的时候,可是她们却说
楼南,你要是和她在一起,我就死给你看!你对得起你九泉之下的父亲!他是被曾伯龄害死!曾伯龄是曾家养子,你是曾家的继承人,你是曾家唯一的继承人!那个孩子不能留,孩子的外祖父绝对不能是曾伯龄!
你放了若水吧,我求你了。放了我的女儿吧!楼南,看在这么多年相识的份上,看在若水曾经和你有过一段感情的份上!你的母亲不会同意,我也不愿意若水知道这一切!她的孩子不能留,她病了,她是不能生下这个孩子的,可她自己都不知道!
楼南,你还不快做决定!你是真的想看着妈妈死吗!
你要是不放了她,那我只能去警局,我怀疑你的母亲害死了伯龄!他平时服用的药有问题!难道你就不怕她坐牢!
她们不断在对他说,逼着他在做决定
可是此时此刻,早顾不得了,早无所谓了,早就一错再错,早就无可挽回,他早就不求未来,曾楼南放开了阻拦他的手,“可我要去找她。”
英国今日迎来暖阳,泰晤士河畔风景甚好。
河畔边上有两道身影身影驻足。
她撑一把伞,为轮椅上坐着的她挡去寒风。
曾若水坐在轮椅上,因为病痛折磨,她早就消瘦,曾经冰冷的美人,如今孱弱不堪。她闭着眼睛,几乎不能够清醒,意识早就朦胧,却像是做了一个梦,所以梦里她喃喃说。“泰晤士河真得好美”
蔓生陪伴在侧,沉默中听见她呢喃喊,“哥你说过会和我一起去”
突然,她怔住了!
那是她第一次,第一次呼喊曾楼南
蔓生无法回神,因为这一声只在梦中才会有的呼喊,更因为面前突然出现的男人,他正往她而来,风吹起他的黑色风衣,他越走越近
无声之中,谁也没有开口,他伸出手接过她手中的伞。
蔓生往后退去,退到了一旁。
伞轻轻晃动,阳光落在曾若水的脸庞。似惊扰了她,让她勉强睁开眼睛
蔓生瞧着她,是那样混沌的模样,她仿佛还在梦中,所以才会听见她说,“哥你来啦这一回你没有骗我”
曾楼南轻轻应声,“嗯”
可现下一切都不是梦,不是幻觉而是真实,但蔓生不忍心去唤醒她。
或许也只有在自以为的梦境中,她才能不顾从前过往放下那些伤害,忘记家仇恩怨,她才能够这样无所顾忌,欢喜迎接他的到来,才能让那双眼眸闪烁着许久不曾见过的期许。就像是回到了青春年华,灿烂犹如时夏繁花。
偶尔听闻兄长前来看望,她便打扮好,去到大学校门口等候。
偏偏等到他一出现的时候,她假装漫不经心,也只是刚刚抵达。
可她一开口,却泄露了刹那间的雀跃,呼喊着那一声:哥
瞧着他们静静眺望河岸,蔓生转身退走。
她独自远离,远去这片河岸,远去身后处轮椅上的她,还有为她撑伞的他
阳光柔柔洒下光芒,落在她的脸上,她的身上。可她的眼眶早就湿润,眼前更是模糊不清,看不清南来北往的人,看不清那些飞逝而过的景物
她早就看多了生离死别,早就经历了无数场再也不相见的分别,可为何还是会忧愁还是会想要流泪,还是会害怕,还是会有念想
想着太平盛世,想着亲人友人安好,想着孩子健康快乐
“嗡嗡”手机响起铃声,大抵是余安安来电,蔓生拿起直接接听,“安安,我一会儿就到公司”
但是电话那头却传来陌生却又熟悉。更是久违的低沉男声
他在唤她,“蔓生。”
其实不算太久,可又好像是过了几个世纪,她方才听到他的声音,那样近的传来。
她不应,她不能应声,因为她的眼前愈发朦胧,那早已被泪水占据
等不到她的回应,所以他愈发一次又一次呼喊她,“蔓生,蔓生,蔓生”
瞧着繁忙街头,分明不曾有人朝她狂奔而来,可是他的脸庞却那样清晰闪现,闪现在她的眼前她的脑海里,她站定不动,任由泪水滑落脸庞。
他们克制着不通话,不去打扰彼此,更不许诺彼此何时再可以相见,只用书信往来,其实她那样高兴,可以活在同一片天空下,这已足够
然而这一刻,面对即将消逝的生命,她无法再克制。
她忍不住告诉他,“尉容,我好想你。”
先前尾声篇的时候,有些未解的地方在这里解开,比方说八千万的支票,比方说曾楼南到底身处怎样的困境里。其实,爱恨是相对,一个人是否负心不堪,也许相对。漫漫人生,这一刻别问永恒,只念当下:妞儿们明儿继续见,嗯,为生命消逝而心中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