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明白,我不会白辛苦您的。”老人明白阿坤的意思,颤抖着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纸包,小心地一层层打开,里面是一沓旧旧的钞票,面值都是5元和10元。
阿坤目测了一下那沓钞票,最多有100元,他不禁再次皱起眉头。
老人察觉到了阿坤的表情,不好意思地说:“小伙子,我知道这点钱是少了点,不过我们家条件不好,您就帮帮忙吧。”
一百块,实在是太少了,每次去捞尸体,外人看起来很轻松,其实只有自己知道每次都是在玩命,为了区区一百块去玩命太不值了,而且现在已经是深秋了,河水冷得厉害,想到这里,阿坤于是回答道:“婆婆,不是我不帮忙,我就是靠这个吃饭的,你这个钱确实太少了。”
“这我知道,不过孩子她父母死得早,家里只有我们祖孙二人相依为命,就靠我那点低保维持生活,眼看孩子就要大学毕业工作了,结果那个傻孩子因为男朋友和她分手,一时想不开去寻了短见……”说到这里,老人几乎泣不成声了,反复抽咽后,才断断续续地继续说,“所以你就当是可怜可怜我这个孤老婆子吧。”
看到老人悲痛欲绝的样子,阿坤的心微微动摇了下,但是很快又平静下来:“对不起,这个是规矩。如果以后大家都这样,我就没法生活了。”面对老人的反复哀求,阿坤硬下心肠狠心拒绝了,然后关上房门,任老人在外面跪地号啕大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的老人终于明白阿坤是铁下心来不会帮忙了,于是冲着大门怨恨地说道:“都说你是个热心乐于助人的青年,结果却是个掉进了钱眼儿里的势利小人,你靠捞尸体发死人财,早晚有一天会遭报应的!”
阿坤躺在床上,回想起最开始的时候,自己确实是出于同情心帮助那个少妇去捞尸体,时隔几个月,自己怎么成了这样?不过很快,在他内心深处的一个声音开始劝慰他:你是在发死人财不假,但那都是自己卖命换来的。
阿坤所在的城市位于北方,到了冬天河水就会结冰,他的生意就到了淡季,阿坤忙碌了一年,正好利用这个冬天休息下。转眼间又到了新的一年,春暖花开,冰封的河水终于解冻了。阿坤看着窗外正在发芽的树枝,心想这一年一定要多淹死点人才好啊。
就在天气刚刚转暖的一个清晨,沉寂了一个冬天的门铃终于响了,阿坤打开门,外面站着一个留着大胡子的中年男子,一脸忧伤。通过询问得知,大胡子十岁的儿子半个月前在河上玩冰车时不小心掉到了冰窟窿里,因为那时天气还冷,根本没法打捞尸体。现在,好不容易等到河面的冰解冻,他这才来找阿坤帮忙。
阿坤看了看外面,开口说:“大哥,不是我不帮忙,但是现在河水刚刚解冻,我这时去帮你估计只能给死神河添条命啊。”阿坤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对这桩生意还是有把握的,因为职业需要,他曾经反复练习过冬泳。之前一年的工作经验,让他充分掌握了死者家属的心理,他这么说就是为了制造难度,抬高价格。
果然,大胡子开口了:“大兄弟,你就帮我这个忙吧,我不会亏待你的。”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了厚厚的一沓子钱,阿坤目测了下,大概有一万左右,他在心里偷偷笑了笑。
等到他和大胡子来到死神河时,太阳才刚刚升起。他询问好孩子掉下的位置和时间,就脱下衣服跳进水中。
阿坤憋着气在里面摸索了几个来回,别说是尸体,就连一只烂鞋都没有找到,他泄气地浮出水面透了几口气,然后又潜入水底。几次无果后,他游回岸上,向大胡子询问是否记错了地点。
大胡子说:“是这里,这个地方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他说到这,叹了口气,拿出一瓶白酒,“水里冷吧?喝口酒暖暖身子吧。”这句话正中阿坤下怀,他接过酒瓶喝了几大口,然后又做了做热身,再次跳到河中。
阿坤又在河底游了几个来回,还是一无所获,正想要浮上去换气,就觉得手脚一阵发麻,他暗叫不好,连忙扑腾着向河面上游去,但是手脚怎么也不听使唤,紧接着视线渐渐模糊,最后终于全身都动弹不得。
“你靠捞尸体发死人财,早晚有一天会遭报应的!”在失去意识前,老人的这句咒骂一直在他耳边回荡。
捞尸人命丧死神河,第二天,消息一下子遍布这个城市大大小小报纸的头条。
阿坤死了,尸体一直没有找到。很长一段时间,大街小巷人们嘴中谈论的都是这件事,有人说他“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也有人说他靠捞尸体发死人财,早晚有此报应。
阿坤的尸体一直没有找到,他从老家赶来的亲属花大价钱悬赏找人打捞他的尸体,但是没有一个人愿意接这桩生意。靠捞尸体吃饭的捞尸人都淹死在死神河里,谁还敢再下河啊。这个悬赏就这样一涨再涨,最后涨到了十万。终于有人站出来肯接这个生意了。
到底他能不能找到阿坤的尸体。
光头也和当初阿坤一样,确认好地点,然后计算水的流速以及阿坤溺死的时间,推测出大致的范围,然后跳入水中。时间一分分过去了,岸上的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结果。光头果然不负众望,在几次潜入河底后,终于捞出了阿坤的尸体。捞出了淹死的捞尸人的尸体,想必水性要比捞尸人还好上许多。这下子,光头一下子名声大振。
人们总是健忘,尽管这条河曾经夺取了许多人的性命,但是依旧每个月都有玩耍的儿童,酒醉的成人溺死其中,于是死者家属纷纷来找光头帮忙,他是个爽快人,有求必应。就这样,光头成为新一任捞尸人。而且因为有前任淹死在河里这个插曲,所以捞尸的劳务费也因此比以前翻了几番。
转眼间又到了冬天,捞尸人的工作也告一段落。光头坐在家中的摇椅上,一边就着花生米喝酒一边听着评书,享受着假期的时光。
在他身后不远处的一个柜子上,摆着两张照片,其中一张已经泛黄了,是他和一位中年妇人的合影,那位妇人有些面熟,很像当初找过阿坤让他帮忙打捞自己孙女尸体的那个老人,她是光头的一个远房表姨。另外一张照片是他一年前拍的一张单人照,那时他并没有剃光头,而且还蓄着遮住了半张脸的大胡子。
柜子里面的角落里放着一瓶白酒,就是当初阿坤喝过的那瓶,里面装的是什么,只有光头自己知道。
呵呵,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为好。
知道了对自己没多大好处,反而会伤及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