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旧知府交接是个大事,手续繁琐倒在其次,关键是新知府对当地政务也需要一个适应过程,没有一月是不成的。 在这之前,牧归崖就打算先办个接风宴,叫两边上下官员和中高级将领都见一见,好歹认个脸熟,不至于后来对面不相识。 他只负责名单就好,至于宴会具体操办事宜,自然有管家张罗。 白芷照例先去看了几只鹰,发现大灰二灰来的竟比她还早,活似得了新鲜玩意儿的孩子,迫不及待的想拉着三只鹰出去溜溜。 然而三灰四灰大金……显然不大情愿。 白芷当着面儿给大灰二灰喂了肉干,又教导三只鹰不许乱叫、乱咬人,然后也给了它们一人一条肉干。 对,有且只有一条。 忍到今日,三只鹰的胃都快饿瘪了,乍一尝到肉味儿如何忍得?越发觉得腹如擂鼓! 还不如不吃呢! 然而白芷却一点儿不手软,麻利的将荷包揣了起来,直接就叫大灰二灰带着飞去了。 想吃肉?那也得听话啊。 回去之后,牧归崖还问了一嘴,又笑说:“如今越养越多,往后打猎你可威风了。” 无意中瞥见她今儿穿了件镶着狐皮边儿的杏色短袄裙,上头绣着缠枝牡丹宝瓶纹样,耳畔坠了红彤彤宝石石榴耳坠,腕上套着硬红镶金二龙抢珠的镯子,同发间若隐若现的石榴发簪相映成趣,越发明艳动人,说话间越发和软了。 “到时候,只怕我这个郡马爷当真要郡主养活了。” 白芷噗嗤一笑,被他这幅表情极好的取悦了,忍不住伸手往他腮上轻轻一拧,一副二世祖公子哥儿的模样笑眯眯道:“养!” 牧归崖顺势抓住她的手,捏了捏那葱白的指尖,眼神有些幽深。 他就这么直勾勾的瞧着白芷,可头却越压越低。 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近的能看清彼此的睫毛,看清自己在对方眼睛里的倒影,连呼吸都交汇到一处。 白芷的心脏一下下跳的狠了,扑通扑通的,她有些紧张,紧张的同时却又期待着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 第一个亲吻? 然而就在两人的嘴唇快要接到一处时,外头突然响起通报声! 白芷和牧归崖瞬间被从无限暧昧的氛围中拉回现实,然后两人不约而同的低低骂了一声娘。 白芷愣住了,牧归崖也愣住了。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同时笑出声。 牧归崖用力按了按额头,摇着头往门口去。 也不知怎的,白芷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勇气,她一把拽住牧归崖,然后使劲将他拉过来,微微踮起脚尖,飞快的在他面颊上吻了一下。 温暖柔嫩的触犯稍纵即逝,牧归崖的眼睛都睁大了不止一圈。 白芷嘻嘻一笑,还挺得意。 牧归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心中暗恨,了不得,竟叫媳妇抢了先!等着吧,晚间他必然是要抢回来的! 来人是吉祥,见书房门开后便道:“回禀郡主、侯爷,才刚厨房的人去给客院送饭,正巧半路碰上公孙大人的书童告急,说今儿早上发现大人已经烧起来了。” 白芷一听就道坏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牧归崖的表情都不好了。 好容易才盼了一个继任知府来帮自己减轻负担,如今头一天就病的起不来床,怎么看都不是好兆头! 万幸姜太医还留在此间,白芷先打发人去请姜太医,然后便同牧归崖一道去探望。 公孙景虽然烧得有些迷糊,意识却还清醒,辨明来的人是谁后,还想挣扎着起身行礼,不过胳膊肘还没抬起来的就让牧归崖一把按住了。 “你且躺着吧,来日方长,何必讲这些虚礼。” 公孙景身上本就没什么劲儿,给他这一按,顿时软绵绵的跌了回去,好一阵头昏眼花,定了定神便苦笑道:“如今我便是想行礼,恐怕也是心有余力不足了。” 狠狠喘了几口气平复呼吸,他又难掩羞愧的说:“承蒙错爱,我却自己不争气,这些年就是白活了,不过赶路就成这般模样……” 牧归崖就安慰道:“你别多想,谁的身子也不是铁打的,莫说是你,就是我们这些当兵的,出行还得配着军医呢!” 到底是个文人,大冷天的赶这么远的路确实难为他了。 不多时,姜太医就背着药箱匆匆赶来,白芷和牧归崖忙从床前让开,好叫他把脉。 把过脉之后,姜太医倒也没用单独谈话,当着公孙景的面儿道:“公孙大人这是累狠了,路上又受了冻,之前一直憋着一口气才没发作出来,如今骤然放松,连日来的辛劳便都一股脑的闹起来了。” 确定不是大问题后,几人齐齐松了口气。 白芷就说:“您老尽管开方子,我这府中虽不比开封,可大略药材也都齐全,便是没有的,估摸再过十天半月京城就能有人送来了。” 估计使者团也该到开封了,圣人也不会在意那点药材,半月之内必定有人送来。 姜太医惶恐的了不得,连道不敢,又好笑的解释:“郡主不必这般兴师动众的,侯爷和公孙大人也无需担心,不过是些小毛病。公孙大人的底子很好,只是一时累着了罢了,带下官略开一个方子,小心的调养一回也就是了。” 白芷和牧归崖这才松了口气。 就听公孙景叹道:“有劳郡主、侯爷挂怀,只下官还没能吃上接风宴,倒先喝上接风药了。” 听了姜太医的解释,又见公孙景这会儿还有余力说笑,白芷和牧归崖也就不紧张了。 “左右交接也不是一日就能成的,你先安心养着,也好给林知府些时日整理一二,待回头你也好了,他也规整齐了,到时正好交接,岂不便宜?也不耽误什么事儿。” 事到如今,强撑也无用,便是不便宜也只能这么着了。 不过这么一来,接风宴便要大大延迟。 午后林知府得到消息,竟亲自过来探望,倒叫公孙景好生惶恐。 两人一个新伤,一个旧痛,一双病号对坐无言,竟油然生出几分亲切。 良久,林青云十分动情的抓着公孙景的手,用力拍打几下,无限感慨的叹道:“贤弟,愚兄盼你久矣!” 可以说打从赶鸭子上架那一日起,林青云就盼着有人过来接自己的班儿,只是谁也没想到,这一盼就足足盼了几年! 关外风大,他几乎每日都要往开封方向眺望几眼,如今都快成了望京石了! 见来人这般激动,公孙景也不觉十分动容,用力回握着他的手道:“只怕要林兄再多等几日了,实在惭愧的很。” “无妨无妨,不急不急。”事到临头了,林青云倒轻松得很。 他摆了摆手,万分诚恳地要公孙景好生养病,又用力拍着膝盖道,“都等了这么些年,也不差这几日,等得起,等得起!” 一个大活人都来了,难不成还能飞了? 有了盼头就好,有了盼头就好啊! 公孙景还病着,稍后吃了药就有些犯困,林知府顺势告辞,又去找牧归崖他们发了好一通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