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候在侧的宫女太监听了这话,忙扑通跪了一片,恨不得鼻尖贴着胸膛。
她言辞恳切,目光灼灼,谢康却犹豫了。
不怎么宽大的中衣袖口下,北陵珂双手都在发抖,却又死死握住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近掌心肉中。她看懂了谢康眼中的顾虑和犹豫,一下子如坠冰窟,语气狠厉,却又带着恳求:“说话啊!”
他欺她瞒她,又在她和孩子遇难时不知所踪,但这些她都可以试着原谅,只要谢康点点头,只要谢康跟她走。
可他不仅没有点头,反而按住了她的双肩,对下人道:“淑妃娘娘烧糊涂了,这几天你们要好生照料。”
“谢康!”愤怒和痛苦席卷全身,北陵珂崩溃了,颤抖着冲他吼,“他杀了你的孩子!你还要做他的臣子替他卖命吗?你……你算什么男人?你到底有没有在意过我,有没有在意过我们的孩子?”
“阿珂,你先冷静。”
“冷静?”北陵珂突然觉得眼前的男人陌生得可怕,但又或许,薄情寡义才是他的本性。她冷笑两声:“呵,你要报恩,就算搭上自己亲骨肉的命也在所不惜吗?”
面对她劈头盖脸的质问与谩骂,谢康一言不发地受着,待怀中人闹得没了力气时,他才着了魔一般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对不起。
汗水和泪水浸湿了北陵珂的墨发,她任凭谢康搂着自己,无声哽咽着。小产过后的她本就虚弱,又闹了大半夜,很快便沉沉地昏睡了过去。
谢康将人放好盖上被子,心疼地抚上她的侧脸。北陵珂眉头紧蹙,分明都已经睡着了,眼角却还是不自觉渗出了泪水,谢康又打来一盆热水,替她仔细擦洗后才转身离开。
殿外,谢康一拳狠狠砸在梁木上,惊得枝头麻雀纷纷振翅乱窜。
若非今晚遇上康宗主,他定会毫不犹豫地带走阿珂,同刘子思刀剑相向。可现在,别说是阿珂了,就连康馨儿,乃至整个北泽,都陷入了危险之中。为此,他必须先隐忍。
仙流宫内,康馨儿也刚从昏迷中醒来,一睁眼就拉着宫女询问北陵珂如何了。得知孩子没保住后,她悲从中来,忍不住放声大哭。
刘子思端着碗药走了进来,坐在她床侧,脸色铁青:“你倒是很关心我的仇人。”
康馨儿推开送到嘴边的汤匙,气得声音都在发抖:“谢康的孩子没了,陛下可满意了?”
在看见北陵珂下体流血的时候,他还有一瞬间的恍惚与不忍,可被仇恨折磨成这般心狠手辣的样子,他也很难过,为什么康馨儿就视之不见?
明明,他才是她的丈夫,可她嘴里心里,担心的却只有谢康。
他这样想着,也这样问了:“我杀了谢康的孩子,你就这般在意,可我只是为了报仇!你搞搞清楚,你嫁的人是我,不是他谢康!”
康馨儿是彻底不想看到他这张脸,也不想再同他说话了,她指着大门,低吼道:“出去!”
刘子思怒而摔碗,紧接着拂袖离去。
仙流宫的侍女从未见过王上同王后发火,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康馨儿裹在被中小声啜泣着,一半是为了北陵珂早逝的孩儿,一半是为了她早已扭曲的爱情。成婚三年以来,时常见不着人影却处处受着近乎偏执的控制也就罢了,没想到在他心里,竟还一直隐隐猜忌着自己。
接下来几日,北陵珂被软禁在琼瑶殿中,一日三餐都有谢康前来陪同。她会吃掉他夹过来的所有菜蔬,却一句话都再未同他说过。谢康好几次想开口,都被她的淡漠疏离给堵了回去。
而他不在的时候,她便会抱着绣到一半的老虎鞋坐在窗边,一坐就是好几个时辰。
琼瑶殿里的下人都说,淑妃娘娘快要得失心疯了。
这天晚上,风雪很大,谢康军务缠身,未能回来陪她用晚饭,心中焦急不已。待他披着满是雪籽的狐裘踏月归来时,屋子里早已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