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很可怕。”林痕盯着他。明明什么都没说,顾安仿佛连他坐在这里的前因后果都猜到了,这就是“过来人”吗。
不知道他到了顾安这个年纪,会不会有顾安这种本事。
“但是你没被吓着,”顾安好整以暇地撑着下巴,笑了,“对吗?”
“谁说不是呢。”林痕耸了耸肩,也跟着笑了,难得有种自己就是个“小朋友”的感觉。
不用装成熟,不用扛事儿,不用付出什么,反正在顾安面前也装不起来,多小的细节也瞒不过对方,他现在无事一身轻。
空气忽然安静下来,林痕握着水杯,指腹一下下按压着杯壁,脑海里不断闪回这一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
生气的贺景,浪漫的贺景,不讲理的贺景,温柔的贺景,暴躁的贺景……
林痕顿了顿,轻声说:“我想说的事儿,和贺景有关。”
顾安点点头,体贴地没有插话。
林痕深吸口气,第一次对别人提起和贺景有关的话题,连组织语言都显得那么艰难。
“我们俩一开始的关系,还挺好的……我第一次见他就决定以后要和他在一起,一定要追到这个人,非他不可。现在想想挺幼稚的,但是让我回到那个时候,我还会这么干。”
“我不怕困难,我遇见的困难多了去了,努努力都能解决……只有贺景,我以前觉得只要我拼命就肯定能追上他,但是越往前走,我反而感觉,我们两个越来越远了,努力和拼命都没用,更可怕的是,最近发生的事,给我一种,努力起了反作用的感觉。”
“我知道出问题了,但我不知道出在哪儿,有点……累了。”
一口气说完,林痕拿起水杯把剩下的水一饮而尽。
“累了啊……”顾安起身,又给他倒了杯水,这次直接靠在了他身边的桌子上,指尖轻轻敲打着桌面,发出规律的声响,“你想听劝,还是听建议?”
“有区别吗?”林痕呼出口气,抬头看他,随便选了一个,“听劝是什么?”
“现在就放手,”顾安看着他,“让他从你的世界里消失,你也从他的世界里消失,彻彻底底。”
“消失?”林痕“啧”了一声,感觉顾安在逗他,“那还追什么,我努力到现在就是为了彻彻底底地消失,多他妈好笑,喜剧演员吗。”
顾安抬手弹了他额头一下:“你现在放手还来得及,趁年轻,多看看外面的世界,你就会明白,世界上值得你付出感情的人太多了。贺景也会明白,你们两个其实是平等的,他可以随时赶你走,你也可以随时不要他。”
“……平等?”林痕捂住额头,眼里闪过一丝茫然。
“对,”顾安低头看着他,眼神温和,“你们两个的所有差距,都是你自己造成的,是你,给了贺景对你不好的底气。”
林痕彻底傻了,“我追他,我不惯着他,我还欺负他吗?”
顾安被他的用词逗笑,喝了口咖啡才说:“没让你欺负他,但你现在在让他欺负你。”
“怎么样?要不要试试?”顾安顿了一下,眼神玩味地看着他,“或者说,敢不敢试一试?”
林痕沉默了,离开贺景,这四个字光是想想就让他头皮发麻,浑身血液倒流。
贺景是他五年多的目标,几乎占满了他的全部,放弃贺景,等于要了他的命……
“我,做不到。”
顾安眼底闪过一丝了然,“那要不要听听我的建议?”
“说说吧,”林痕自嘲地笑笑,双手撑在额头上,疲惫地闭了闭眼睛,“我也没得选了。”
顾安轻轻按了按他的肩膀:“回去找他,继续对他好,包容他,爱他,无条件纵容他。”
林痕没说话,他好像明白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懂。
“试试吧小朋友,难过了可以来找我喝酒。”
“我20了。”
“在我眼里你就是个小朋友。”
……
那之后又过去三天,林痕每天过着按部就班的生活,白天上课晚上上班,每天排的满满的,才能尽量压缩想贺景的时间。
贺景连着这么多天没来上学,已经高三下学期,班里学习氛围很紧张,林痕不止一次听见有人说“真羡慕贺景,不用听课还什么都会”、“我要是像贺景那么有钱我也能成绩好”、“谁让他有个好爹呢”……
林痕很想告诉他们,贺景的好爹跟贺景的努力没关系,成绩好就是他聪明,换一样的老师给你们补课,你们该听不懂还是听不懂,但贺景在学习高中内容的同时还要提前学习金融,深造绘画,锻炼社交,和贺年一起应酬……工作量是他们的几十倍的情况下,还能把每一样都做到最好。
这些都跟他的“好爹”没什么关系,非要说的话,那也得归到遗传学里面去。
和顾安聊天的那个晚上,林痕听了顾安的建议,主动给贺景发了条消息,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干干巴巴地发了一句:你想吃蛋糕吗?我做。
没有意外地没得到回应。
这次不知道又要冷他多久,林痕吸了口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好像没有以前那么慌张了。
可能是设想过最糟糕的结局,看见过地狱,就有了面对死亡的勇气。
晚上下班的时候林痕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他拽掉领带,按了接听:“喂?”
“林痕,贺景喝醉了,你来XX俱乐部接他。”江词文的声音难得染上几分慌乱。
“……”林痕拿起外套,想起石沉大海的微信消息,觉得贺景现在并不想看见他,“他喝醉了你们就送他回家,我去了有什么用,我又不是解酒药。”
“……他不让我们碰他,现在乱发脾气,整个俱乐部四层都没人敢待,”江词文那边乱哄哄的,语气狼狈,“你赶紧过来吧,他一个人在里面待着,信息素浓的快易感期了似的,我怕他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