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七章 天下(1 / 2)女夫子首页

这换骨散,日日服之,可换其面,改其骨,男女莫测,就是神仙来了,怕是也要捏个诀才能辨出一二。

只不过用之越多,需要忍受的疼痛越甚。

解药自然是有的,只是,如同周钊远那样偶然一次,解了便是解了。可对于她来说,若是直接服了解药,便就是将前时日日所受的苦痛一次性倒回,数倍百倍地还回来。

拉骨抽筋的痛,倘若一朝可成,去了半条命都是浅的。

周钊远不知她在想什么,只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盯着他手中的瓷瓶,莫名带了些决绝的味道。

下一刻,年轻夫子便就径直坐到了之前靠着的树旁,合了眼。

“……”倒留他一人伫立在篝火边,有些傻气。

整个后半夜,二人相安无事,原本周钊远还担心着她会趁自己睡着了过来摸了换骨散回去,实际上,那人却是当真睡着了。

他等了许久,久到那篝火都隐隐弱了光芒,夫子的脸重新拢在了碎发之下,颧骨分明——她又瘦了。

很久以前,他记得曾有个女孩,粉雕玉琢的模样,趴在墙头上看他练剑。

“你的剑法比我兄长的好看,你叫什么名字?”

周钊远那会儿应是将将七岁,闻声觉得好笑,仰了头问她:“你又是谁?你趴在我的墙头,还问我是谁?你不怕被抓么?”

“我不怕!”那女孩声音清脆,“我爹爹是大将军!我兄长是少帅!”

“你如何上去的?”

“我有□□!月初说会给我摘果子!”

这话前后没有什么对照,还是老葛过来与他说:“是太后娘娘的意思,刚刚在寿宁殿,太后娘娘说这团子颇招人喜欢,问她想要什么,她说来时路上瞧见一个宫里头伸出的果子,想摘一个。”

那女孩儿听不清楚老葛的声音,只继续问道:“你叫什么?你是这宫里的孩子吗?那你是不是也是皇子?”

这儿已经算是偏僻了,她一个小姑娘,又如何会走到这个地方?

周钊远本是不信的。

老葛说:“是魏将军领她进宫的时候没留意,叫她往偏殿这边拐过来了,方才魏将军亲自去跟太后娘娘告的罪。”

到底,他也没有告诉她自己是谁。

那时候,他想着,这样无忧无虑的女孩子,真是幸福。

后来,风雨欲来,母妃离去,他自废了一身未曾扎实的功夫,成了半个废人。皇陵清冷异常,老葛与他报说,西南宁城,魏氏一门全部伏诛。

冷夜中,他靠在石柱上,随意问道:“那个小丫头呢?”

“也死了。”

再后来,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外头已经有人等着。

“殿下!属下奉旨接殿下回宫!”

他撑着膝盖,喘着气,瞧向身前的老葛:“暗门,还有多少人?”

“殿下,别问了。毓妃娘娘定是不想看见您这样啊!”

“多少人?”

“……”

胸口处还有些闷痛,是刚刚于行初的掌风拍下的。于行初……

唇角勾起,只是到底没有勾出一个微笑的弧度便就停下。

这么多年,她不知他名姓,他亦是没曾知晓过她叫什么。

只记得那个唤着月初摘果子的女孩,隐隐是他此生见过最灿烂的笑靥。

魏将军一生征战,是大盛最利的剑,出则所向披靡,收则震慑四方。

只是那一日,母妃却是瞧着将军携着小女儿的背影,与他道:“远儿,记住这个人,这是大盛的脊梁,轻易不可断。”

“谁会断了大盛的脊梁呢母妃?”他不明白。

母妃却是笑了笑:“待到这世道平和下来。”

“远儿不懂。”他仰起头来,“远儿也不懂,为何父皇不来看母妃。”

“你父皇,在做一个决定。”母妃的手抚上他的头,轻轻揉了揉,“等他决定好了……”

后边的话,母妃没有说完,只是那双眼中闪烁,他觉得,母妃是在期盼着的。

直到那一日,诏旨传来,母妃一声冷笑。

那是他第一次看母妃完整地舞完柳暗花明剑。

暮春三月,绿暗红稀。

落英之下,是凋零残影。

第一次,他瞧见了母妃眼中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