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怒雪呼号,吹得蓟城城外这间不大的农舍甚至有些危险的摇摇欲坠,洛家老大急切地在外间踱来踱去,简直焦躁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内室里传来他媳妇凄厉的哭号声,听得他更是半分都坐不住。万万没想到他媳妇的肚子居然在今日这种天气里发动了。
接生的婆子三个时辰前就已经去叫了,这雪早上本已渐渐消停,到得下午却陡然乌云密布,越下越大了起来,此刻只听外面妖风大作,雪落如雨,三米之外几乎人畜不分。
洛大郎重重地叹息了一声,这接生婆就算是愿意出门,走半路上没被吹跑都已是神仙保佑,今日,只怕是来不了了!
他媳妇此刻已生生嚎了四个时辰有多,此刻听来是叫都有些叫不动了,他在外头内心渐渐变得不安,只觉得这次恐是凶多吉少。太奇怪了,洛大郎重重地捶了下桌子,这可是他们洛家的头胎!今日这雪实在是太奇怪了,他活了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如此豪雪。
如瀑的雪花充斥在整个天地间,放眼望去纯白一片,除了雪什么都看不见,似乎这平原上的村落里仅剩下了他们一户人家,一望无际的雪原之上,只孤零零地立着这一栋木屋子。方想到此,洛大郎陡然感觉到了一阵刺骨的寒意,似乎寒风透过厚重的门扉直接吹了进来。
他猛地一缩脖子,寒意却是从内屋刮出来的。他刚担心产房内的墙是否给刮裂了,就听见里面一声惊喜地大喊:“再用点力!头出来了!头出来了!”
洛大郎面色一喜,刚要凑近些许,院中却突然传来了扣门声。
太好了太好了,接生婆也来了,洛大郎猛地拉开门就冲了出去。刚跨出门,他下意识地望了眼天——不知为何,空中的雪居然齐齐悬停住了。
从未见过如此之景。洛大郎惊诧地张大了嘴。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切,揉了揉眼睛。自以为看错了。方才在他屋外狂吼的怒雪似乎被拔掉了獠牙,乖顺地只能轻柔地落下。
在他发呆的当口,院外的柴门又轻轻地响了三下。
洛大郎透过温柔而缓慢飘着的雪花,惊恐地瞪着那扇破旧而脆弱的柴门。他心里生起了一种难以言喻但却相当可怕的感觉。不管门外的是什么,都绝对不会是接生婆。
他无声地提起了门边立着的柴刀。除了他们这院内的雪,周围的大雪似乎还在照常地刮着。这种妖异的天气里,什么妖魔鬼怪都有可能出来。壮实的庄稼汉子掌心里渗出了一层细微的汗。
他握着柴刀,一动不敢动地立着。突然发现,院内的狗没有叫。
洛大郎飞速地看向院中角落,那蠢物正趴在窝里,看着一脸如临大敌的他打了个哈欠。洛大郎一时间想着回头就将这废物炖了,一时间又想,它难道是什么都没察觉到?
柴门安静了会。随后咔哒一响,自己向内缓慢转开了。
洛大郎吓出了浑身冷汗,咬牙举着刀就冲打开的门扑了上去!
待他看清门外立着什么时,猛地要停手,以至于在雪上重重滑了一跤。
那居然是一个玉树临风的男子,及地的披风上一圈清雅的狐狸毛围着他半张气宇轩昂的脸,衬得那眸如点星的人宛若天外飞仙。一双眼睛淡漠地看着洛大郎摔在了地上。随后他眉眼一弯,似是笑了。
“叨扰了。”
“云游至此,观天象有异,前来一视。”
洛大郎手忙脚乱地爬了起来,内心重重地松了一口气,“原来是位……”洛大郎顿了顿,他一届粗野乡夫,一时间也想不出该如何称呼这些个奇人异士,他短短地想了好几秒,一怕脑袋,“真人!原来是位真人!快请快请。今日这雪实在是太怪了……”
洛大郎赶紧让开,请门外的人进来。他从来没见过长得如此不染纤尘的人。看着那人低眉跨门而入的侧影,在今日这样大的雪天里,他素色的披风上愣是丝雪不沾。
“这、这停住的雪,难不成是真人的手笔?”
“哦,”月连城不以为然地说,“不喜下雪。”他跨入房门,收回了浑身剑气,霎时间,被剑气阻碍的所有雪花轰然落下,像是撤掉了一层看不见的屏障,厚厚一层积雪立即将洛家院前盖住了。
窝里的土狗大声地打了个喷嚏。
月连城进了房,一时间冷热交替,微微咳了几声。
房内洛大郎媳妇还在痛苦地□□着,气息微弱了许多,情况似乎并不好,他急道:“今日内子临盆,又恰逢如此大雪,实在是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