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村长打断她的絮叨,道,“河生,你带上几个人,在村头那间空屋子里摆出个灵堂来,多备些祭品,海川还要守孝呢。”
河生连忙应了。
接着,村长便独自去找海川。
海川被安置在村东头的一间空屋子里,离着村庄有些距离,不知道先前盖这屋子做什么的,现下正好给没了家的海川住。
村长来到屋子里,海川还没醒。村长让守着他的几个妇人全部都离开了,大夫也说他已经没有大碍,收拾了东西便也离开。
不一会儿,屋子里便只剩了村长和海川两人。
村长忍不住上前几步,却又克制着停在距离海川两步远的地方,他颤巍巍地抬起手伸向海川,又在半路攥紧拳头收回。
他居高临下,一动不动地盯着海川,视线在海川身上一寸一寸游走,浑浊的双眼里带着毫不掩饰的痴迷,就像条阴沟里的毒蛇,盘算着如何把猎物拆吃入腹。
他握着拐杖的手缓缓磨蹭着,像是在极力忍着什么情绪。
程墨池和褚师洛站在屋顶,故技重施地把屋内情形尽收眼底。
看着眼下这诡异的一幕,程墨池眉心越蹙越紧,他心里有了一个极为可怖的猜测。
忽然,海川轻蹙了下眉,眼皮轻颤,像是马上就要醒过来。
村长立刻后退了两步,拐杖压在地上发出“咚咚”两声重响。
海川迷茫地睁开眼,视线望向屋顶。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程墨池居然觉得他和自己对视了一眼,可又好像没有。
海川反映了好一会儿,才转头看向侧面,在看到村长之后立刻撑坐起身。
村长又恢复了先前那副慈善和智慧的模样,慢吞吞搬了个凳子,坐在了床边。
“孩子,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村长叹了口气,道,“你爷爷奶奶已经安葬了,入土为安,他们下辈子肯定能投个富贵人家。逝者已矣,你也别太难过了。”
海川眼里瞬间浸满了泪。
他不知道人死是要放七天的,他也不知道自己其实是有机会,再见爷爷奶奶一次的。他只知道,是村里人帮爷爷奶奶入土为安,是他们救了自己一命,即便他已经不打算继续活着。
他感激地跪坐起身,对村长嗑了好几个头,被村长连忙拦住。
村长轻轻拍了拍海川的头,细看会发现那只苍老的手正兴奋地颤抖,可怖又病态。
但他说出的话,又像是个悲悯的长辈,苦口婆心:“海川,我知道你不想活着了,但伯伯要告诉你一件事儿。”
“这人死之后啊,需要最亲近的人为他们守孝三年。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们下辈子福报傍身,一辈子安康吉乐啊。”
海川泪眼婆娑,听懂村长的话后,他不停地点头,双手在空中比比划划,又是磕头又是哭的,令人心疼。
后来的半个月内,海川白天出海打渔,傍晚吃了饭之后便跪在灵堂,一直到天际泛起鱼肚白才回家休息。
灵堂和他所在的屋子不过十几步路,倒也方便。
程墨池和褚师洛并没有真的和他一起度过整整半月,而是根据急速前进的时光,了解了这些事儿。
海川的半月,对程墨池他们来说也不过瞬息间。
这一日,海川照旧跪在灵堂,望着两个牌位出神。可他却突然泛起困意,那困意汹涌而来,几乎是瞬间就使他睡晕了过去。
见到这一幕,褚师洛撑在屋顶上的手倏地攥紧,指节泛白,微微发颤。
他沉声到道:“来了。”
程墨池点头,心里那股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他看着倒在地上的纤瘦少年,甚至有些冲动地想下去把他带过来,因为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本不该一个才十三岁的孩子承受的。
灵堂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借着昏暗的月光,一道伛偻着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阴影打进屋子,罩住了海川瘦弱的身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