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曦院里,霜降自去取了药材熬药,门里众人也松了一口气,佟氏连连道:“还好还好,没有大碍,只喝些药便是,我就说咱们阿鲤是命里有福气的,现下有些小病小灾的,那都是一脚就迈过去的坎儿……”
白露听着,忽然红着眼跺脚道:“老夫人明鉴,姑娘今儿可不是自个儿不小心,是有人要害姑娘!”
沈老夫人闻言一惊,沉了脸道:“说,怎么回事!”
今日是成阳大长公主下葬的日子,老夫人与二夫人佟氏都在灵堂前帮忙,而沈鸾这些未出阁的姑娘则是在后院闲坐。
沈鸾落水之事传到老夫人耳中时已是快到了要启车的时候,因而老夫人并不知其中的曲折,只匆忙留了话让沈鸾先回去歇着。待晚间回府,时辰已晚,沈鸾也睡下了,她便并未再来叫人,想着等明日再问。
这会儿听孙女的贴身丫鬟将一切来龙去脉都说了个干干净净,沈老夫人面上神色变换,好一会儿才问:“大公主她们后来去哪儿?”
沈老夫人做了几十年的镇国公府主掌中馈的人,后宅的手段哪有没见识过的,只听白露这一席话,便琢磨出些意思来。
这事儿看起来是杨家姑娘使的小把戏,推了人下水,还要倒打一耙污了阿鲤的名声,但大公主等人却未必真如面上表现的那般一无所知,不论她们是本来就参与其中,亦或只是顺水推舟,这背后展露出的意思都意味深长。
至于那杨家姑娘这么做的缘由……老夫人想到什么,眼中暗深。
听见问话,白露皱眉想了想,说:“从暖阁出来好像就没见到了,不过后来我听侯府的下人说,大公主想去给安阳大长公主请安来着,只是被拒了。”
这事倒是正常,老夫人点点头,见她应该也说不出更多了,便不再多问,只道:“这事儿我知晓了,今日是第一次,念在惊蛰立刻下水救人的份上,我不追究了,但是往后再跟着姑娘出门,要是还出这样的事,你们就把皮都绷紧了!”
眼看一向慈善的老夫人发了脾气,四个大丫鬟都跪在地上,沉声应是。
御医赶来时,沈鸾的情况已经好转了些,老夫人托御医诊看,又留了几个食补的方子以待后续调理身子。
更鼓过后,直到沈鸾的高热彻底降了下去,老夫人与佟氏才放了心各自回院。
沈鹭不知何时起来,等在西院,见着佟氏回来连忙迎上去:“母亲,不知道阿鲤那儿可还好?”
这个庶女是丈夫身边伺候的大丫鬟所出,佟氏算不上喜爱,但也不屑于磋磨,只冷淡地看了她一眼,道:“请了大夫和御医都看过了,没什么大事,眼下也息了热。”
沈鹭心中稍安,忽然又听佟氏问:“今儿阿鲤落水,留春院的当真没看见?”
镇国公府如今统共住着四位姑娘,除了沈家正正经经的三位,就只有住在留春院的狄雪滟了。
闻言,沈鹭一愣,片刻才有些迟疑地说:“当时狄家妹妹说她没看见……”
她那时也没把狄家妹妹放在心上,只随便一听,现下见佟氏格外提起,才恍惚觉得有些违和。
佟氏嗤笑一声:“你也是个傻的,她说了你便信?就凭白露那丫头说的话,不用看我都知道,留春院那个心眼鬼着呢!她不想得罪公主,就拿咱们沈家姑娘的名声赔送,可真是桩好买卖,要不是惊蛰记性好,恐怕真叫她蒙混过去了!第一眼见着,我就知道她是个心里藏奸的玩意儿,这种人啊养不熟的!住在咱们府上,还给自家姐妹使绊子,这上不得台面就是上不得台面,偏生老夫人还拿她做宝贝似的当自家人。”
看她说得十分笃定的模样,沈鹭只静静听着,她知道嫡母看不惯狄雪滟是因着今日三妹沈鸳生了疹子出不了门,结果祖母却突然叫嫡母带着狄雪滟一道去侯府。
嫡母一面是觉得带着狄雪滟这个破落亲戚出门失了颜面,另一面又觉得狄雪滟是占了三妹的便宜,再加上她本就对老夫人收留狄雪滟有些心里不爽快,所以便看狄雪滟更加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了。
不过嫡母虽然有些好面子爱计较小事又喜欢絮叨,却并不是个坏心的人。因此沈鹭每每遇上也都不做声,随佟氏说个尽兴,她便自己停下了。
不过这次佟氏的话,多多少少在沈鹭心里翻起了点涟漪。
等佟氏念叨完,她们也到了西院门口,佟氏拍拍沈鹭:“时辰不早了,你回去歇着吧。”
沈鹭乖巧应声:“母亲也是。”
一夜风静。
翌日一早,镇国公府门前便好生热闹,几辆满满当当的马车停驻,为首的深黑骏马上一位身着暗绣四爪龙纹锦袍的男子气质温润,两侧玄衣护卫显得十分威风。
然而这样的场景,镇国公府却并不少见。
门口的家丁一面大开朱门迎接,一面遣了人去后院通禀老夫人。
——太子殿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