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媛低垂着眼,落下了一滴泪。
“啪嗒”砸在苏帝脚边。
半晌,她才哽咽着答道:“女儿只是想起,每逢除夕,母后总是会带着我和蛮蛮打扫关雎宫,剪窗花,贴对联。”
“下午蛮蛮在关雎宫里打捶丸,我和母后就在一旁斗茶,等用过晚膳,母后还会领我们去放炮仗,看大傩仪”
苏帝听着她说这些家常,也没打断她。
南枝还没走的那段日子,他整日里忙于政务,确实疏忽了她和孩子们。
直到她走后,他才开始雷打不动地每年与苏绵蛮一起守岁过年。
苏青媛悄悄抬起眼帘,看见苏帝一副陷在沉思里的表情,知道时机成熟了。
她这才假装不经意地提起:
“主要是女儿昨晚,梦到母后了。”
苏帝眸光一亮:“你梦到什么了?”
苏青媛刚张开嘴,却立马又闭上了。
她摇了摇头:“我不敢说。”
苏帝:“”
“啊,父皇您别误会。”
苏青媛小心翼翼地瞥了他一眼,飞快地解释:“是母后不让我告诉您。”
苏帝叹了一口气。
他仿佛一下子就苍老了起来,连声音中都多出了几分沧桑。
“你母后生前便与我约定,彼此之间没有秘密,怎么死后就变了?”
他耐心地安抚着自己的女儿:“说吧,你母后不会怪你的。”
“真的?”
苏青媛谨慎地瞟了他一眼。
得到苏帝的肯定后,她还是犹豫了好久,方才痛下决心般:
“好,那女儿就说了。”
她道:“昨天晚上,母后入我梦来,她看起来很伤心,很孤单的样子,身上的衣物也十分寒酸。”
“她搓着肩膀,同我抱怨,说她冷。”
“我想把身上的披风解下来给母后,她却制止了我,说阴阳不相通,就算我在梦境里把披风让给了她,她也带不下去。”
她一边说,一边敏锐地捕捉到苏帝垂在身侧的手一点点捏成了拳头。
她心里窃喜,表面上还是泫然欲泣
“母后说,在上面,没人记得她,逢年过节的也不给她烧点东西,她在下面的日子很不好过,所以特地来找我,让我若闲来无事,就去给她烧点过冬的衣物。”
苏帝没说话。
苏青媛说完,就老老实实地待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许久,她父皇才如梦初醒。
“南枝说,没人记得她?”
“是的。”
苏青媛规规矩矩的,苏帝问什么,她就答什么:“我还问母后要不要去看看蛮蛮,蛮蛮现在出落的可漂亮了,她见到一定心生喜欢。”
“南枝怎么说?”
“母后说”
苏青媛咬了咬牙,索性全说出来了:“母后说,蛮蛮已经连她的忌日都不记得了,她不想再去打扰她的生活,就让蛮蛮无忧无虑地过完这一生吧。”
“苏绵蛮连她的忌日都不记得了?”
“这是母后说的,或许是母后误会了吧,这么重要的日子,蛮蛮怎么会忘呢!”
苏青媛飞快地替苏绵蛮辩解,心底里却门儿清。
上一世,苏青媛就曾因为忘记了她母后的忌日,在那一天大肆享乐而被苏帝狠狠责罚过。
就算不能彻底扳倒她,让她受受挫又何妨?
她听见头顶传来了苏帝强压着怒气的声音:“我知道了,外头风大,你早些回宫休息吧。”
苏青媛乖巧地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裙摆飞扬,像一只白色的蝶。
苏帝一直注视着这只蝶飞过转角,再也不见了,才松开拳头。
宦官在他身边战战兢兢地问:“陛下,大殿下说的都是真的吗?”
苏帝轻笑。
“你听她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