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时受宠若惊,双手接过小小的兔子灯捧在掌心里:“谢谢。”
瀛玉不太熟练地摸了摸男孩的头。
“那这个景也应一应。”清溪伸手一拽,强行往瀛玉手里塞了根筷子,“来,虔诚地说,你希望明年他能做什么样的人,三个词形容。”
瀛玉撇撇嘴,一筷子把三枚铜钱全打出去:“漂亮,聪明,本领强。”
他把筷子丢回去,虎着脸牵起叶青时的手,“行了,快去,再不去夜里又要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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瀛玉七拐八拐找到的地方在东南面的山脊处,阴阳之气交汇,冲淡了山上终年不散的罡风,晴夜里视野居然无比开阔,遥遥眺望能望见山下的小镇。
镇上房屋如棋子,道路如棋盘,一条线蜿蜒穿过棋子,离开棋盘时闪烁着淡淡的暖光。
“是镇上的河,他们把花灯放在里边,一直淌到下游才会熄灭。”瀛玉摸摸手里的莲花灯,“看脚下,这里有条水脉,会汇入那条河。”
他蹲下身,送莲花灯入水,像模像样地双手合十,念念有词:“期望这个孩子来年聪明、漂亮、本领强,早些长大,平安喜乐。期望清溪来年做个人……嗷!”
他像个摁到底的弹簧一样猛弹起来,捂着一侧脑壳,怒气冲冲的眼睛里蕴着层疼出来的泪光:“你干什么!”
“拔你根头发啊。”清溪抖了抖手里薅下来的一撮头毛,恍然大悟,“哦,不好意思,揪多了,你多担待。”
瀛玉被这不要脸的劲气得发狂,奈何打不过道君,遂拨弄头发遮住那一小块头皮,骂着娘顺水走到另一边去了。
“……不要紧吧?”反倒是叶青时心有不忍,隔水看着瀛玉发丝间若隐若现的头皮,“我听闻非兽的灵长头发不易……”
“他那把头发是树叶幻化的,你见哪棵树被薅一把叶子就要死要活的?”清溪甩了甩手,掌心里柔顺的一绺青丝化作几片交叠的树叶,被她三两下编成个歪歪扭扭的手环,顺手往叶青时腕上套。
手环编得只有男孩手腕粗细,经五指一撑,本就不牢靠的叶子瞬间散架,悠悠飘进水里远去。山涧照出叶青时纤细的手腕,一道薄绿的叶影无声无息地没入其中。
叶青时弯腰想捞,被清溪一把拎住后颈:“算了。”
她假借拉他,在他腕上一摸,探入的灵气在手腕处果然被木灵温和厚重的气息吞进去,只探出一掌的灵骨。
“一个梨叶手环而已,编的不好,散了就散了。”清溪心满意足,嬉笑着说,“等我学会编手环,再薅叶子给你编。”
对岸的瀛玉捂着脑袋怒目而视。
叶青时只好笨拙地打圆场:“不用了,手环是女儿家常戴的东西,我戴着也不像样。”
“有什么像样不像样的,谁规定男孩不能戴手环了?讨个彩头嘛。”清溪弯腰将手里的莲花灯送进水里,一抬下颌,“你那兔子灯也别宝贝着了,快点来祈愿。”
叶青时跟着把兔子灯放进山涧里,学着清溪的样子双手合十,眼睛微闭,又偷眼去看。
小镇里放起了孔明灯,无数暖黄的光浮空而起,闪闪烁烁,照得太微山上终年苍茫的夜色在此刻也有几分不显山不露水的温柔。瀛玉不知何时走远了,在山崖边仰头看着即将没入罡风的点点星辰。
清溪站在山石松涧之间,闭着双眼,孔明灯的微光在她发上落下一圈圈的光晕,晃入眉目之间,像是菩萨低眉悲悯,又像是信女虔诚祈愿。
叶青时忍不住问:“……你许了什么愿?”
“我呀,我希望你平安、健康、快乐。”清溪睁开眼睛,“还有啊,”
她朝他轻快一笑,“岁岁长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