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回山前姑且苦些日子,待到大王回山后....”
“赵老哥,你瞅瞅那树丛子是不是和前些天不大一样了?”
才得了便宜,这会儿就要截人话头,这小喽啰瞧着也远不及他当初会来事儿。
赵猴儿有些不耐地提起竹篾灯笼借着那点光亮望去,他整夜巡山,哪里会记得哪里多棵树那儿少个草窝,不过那树丛子瞧着的确不甚对头,讲道理江师爷早先都已经差派山上兄弟采伐过一通,就算新近又生了出来,几日光景也不至于长到几尺高。
“不过是棵长得稍快些的树罢了。”赵猴儿有些不耐地摆摆手,“要是嫌看着碍眼,一会儿就给砍了去。”
“老哥快走!”
就在他作势要走的时候赵猴儿身后传来那喽啰怒喝,他扭头望去,白蜡杆子的枪身死死卡住了短刀雪亮的刀锋,身上满是草叶的人形以右臂握刀以后又将左臂压上,横握枪杆的喽啰也咬牙死死抵住,却不知是不是方才的出声示警泄了气,导致枪身陡然下沉寸许,卡在上头的短刀也就此顺势划开他的肩膀,划开皮肉向着锁骨寸寸推进。
性子有些木讷的年轻喽啰未曾正经习武,然而庄稼汉子在田间地头打熬出的气力却也颇为可观。似乎出于对一旁赵猴儿的忌惮,那个满身草叶的人形还留出了三四分精力在前者身上,否则以他斥候营中头等健卒的武功,对付个有几分粗蠢气力的喽啰,哪里要废这般功夫。
他们这些斥候一路过来都出奇顺利,在动身前一日便有小垚山附近方圆五十里的舆地图送达每一名先行斥候,细致到每处容易将人引入歧途的岔路以及数不胜数的大小落坑陷阱,俱都悉数以蝇头小楷标注于舆地图上。早先他们还当这些不过是哪个参谋闲来无事的假想,毕竟那座不知埋了多少官府和宿州军伍眼线的小垚山,哪里会允许有人窥看光整座山头的守备,要知道这种几乎详尽到无微不至的图志绘制所耗绝非一二日之功。
不过怀揣着些许侥幸的念头他们还是在动身前带上了那些舆地图,而一路过来,除去少数几处明暗哨卡眼线位置稍有不同以外,那些落坑陷阱和机括都被他们悉数避过,如若没有那些舆地图的帮助,哪怕他们这些先行斥候能侥幸扫清所有散在小垚山下的喽啰,适时大队人马进剿,死伤也注定惨重。
斥候一个直冲小腹的凶悍地膝撞让咬牙勉力支撑的年轻喽啰丧失了大半力量,在将短刀缓缓送进倒地后者心窝的时候他甚至还有余力抬头看一眼那颤颤巍巍提着灯笼,相隔十余步远就能被人望见举刀右臂在哆嗦的小垚山喽啰。
赵猴儿想上去救那个方才还在和他说话的年轻喽啰,此刻那两块碎银上应该还带有后者身体的余温,他想要健步上前举刀将那个草叶的人形劈翻在地救下那个拉回自己一条命的年轻人,而他的两条腿却像是灌了铅又在地上生了根一般的重。
逃
双手死死抓住斥候下压短刀的年轻喽啰所说最后一句话仍是要赵猴儿快逃,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人被捅破心窝子时血能喷得有一人多高。那年轻喽啰受了致命的重伤后仍试图抓住斥候握刀的手,试图给赵猴儿多争取些逃命的时间,可喷涌而出的热血带走了他仅剩的力量。
心中才对往后日子生出几分希冀的喽啰在抓不住斥候握刀的手,也说不出示警的话,只是在弥留之际,仰望星野,双目无神。
赵猴儿玩儿命得鼓捣两条瘦腿,身上薄衫被山风吹开露出条条夯起如竹条般的两边肋骨,灯笼,刀,衣裳,他丢了所有能丢的东西,他向山上夺路而逃,他不能死在这里,他还是山下两个女人的倚靠,那两个女人,还在等他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