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兰渊决定使用苦肉计开始,她就想好了万一和勒博这样问她要怎么回答。
她还怕和勒博不问呢。
兰渊压抑住想笑的冲动,微微仰视着、目光坚定地望着和勒博,情真意切地说:“既然我当众叫了您一声父汗,那我就不能辱没了父汗的名声。您是草原上的雄鹰,是我心中的大英雄。兰渊见识浅短,旁的不知,只想着哪怕今日当真被大妃活活打死,我也绝不能连累父汗。”
和勒博闻言大受感动,甚至有泪意涌上。
他实在是没想到兰渊这个被他忽略多年的孩子竟然这般懂事,不仅不责怪他的失职,还十分理解他的难处,处处为他着想。
现在想来,和勒博这个做父亲的为她做的实在是太少了。
过往暂且不论,和勒博暗自下定决心,从今日起他答应兰渊的事情、他一定要全部做到。
千言万语,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和勒博轻轻地拍了拍兰渊的肩膀,神色凝重地朝帐内走去。
等他步入帐篷之后,兰渊便擦干脸上的泪痕,将慕容俊弼拉到一边,好奇地问:“俊弼,你把父汗请来时是怎么说的?”
听完慕容俊弼的转述之后,兰渊意外地笑道:“没想到你这孩子还挺会说话的,不错不错。”
听到姐姐的夸奖,慕容俊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白皙的脸上染上一层淡淡的红晕:“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想到俊弼刚刚说的白氏偷偷给和勒博做荷包做靴子的事情,兰渊轻声自语道:“这样也好。”
既然白氏心里也是有和勒博的,那她就不用顾忌太多了。
心中有爱,总归比满腔怨恨强上许多吧。
安全起见,兰渊和慕容俊弼并没有走远,只是在帐篷附近比较有光亮的地方走走。
姐弟俩低声闲聊着,让兰渊得知了许多书中没有写出的、或是她看的太快不小心忽略掉了的细节。
原来慕容俊弼虽然生活在王庭之中,大妃也不曾让人短了他的衣食住行,可慕容俊弼都已经这么大了竟还没有读过书。作为一个孟溪人,他甚至不会骑马、拉弓。
兰渊一下子就猜出这是怎么一回事了——肯定是大妃怕慕容俊弼若是太出息会威胁到自己儿子的地位,在其中做了手脚,故意将俊弼“散养”。
而和勒博一是忙、二是对俊弼不够上心,俊弼的教育问题就这么被耽误了下来。
不过他们对慕容俊弼管的不严也有一定的好处。现在他身边只有一个老妈子伺候着,是大妃随意打发来的人。那老家伙贪吃贪睡,从不曾真正把俊弼这个主子放在心上。
好在正因如此,俊弼才有机会时不时偷偷溜出来见兰渊她们。
兰渊觉得这样下去不行,赶紧嘱咐弟弟:“你得抓紧学认字了。”
慕容俊弼闻言既不觉得惊讶,也没表示反对,只是抓抓头发仰起头问:“是学哪国文字呢?”
如今他们孟溪还有他们所依附的北越都没有官方的文字。需要誊写重要文书的时候,只能暂且借用契丹语。
仍然占据着正统皇室地位的辽国由于前些年不断进行汉化改革,目前的官方语言是和南楚一样的汉语。
他们孟溪部和北越虽然早已不服从辽国皇帝的统治,却还是因此学习了一些汉话,只是不会写而已。
奇异的是对于兰渊来说,从来没有学过孟溪话、契丹语的她如今竟然没有任何的语言障碍。
兰渊能够十分自然地听懂、看懂甚至书写这里的每一种语言,就好像她原本就是从这里出生长大的人一样。
听弟弟这样问,兰渊想了想道:“先以学习汉字为主吧。”
她记得书中女主慕容宝芝的儿子在北越一统天下之后推行了北越自己的文字,与汉字一同作为官话使用。那现在慕容俊弼再学契丹文字就没有什么意义了,还不如先学汉语,以后再和大家一起学习使用北越文字。
慕容俊弼像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问:“那我跟谁学习呢?”
兰渊笑道:“等过几日我和娘搬去了王庭就着手教你。不过你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比如骑马和射箭这些我就教不了你,你得去求父汗才行。”
慕容俊弼毕竟是个草原男儿,总要学些功夫才是。而且这是一个战乱不断的年代,别说是慕容俊弼了,就连兰渊自己都想学些功夫防身。
不过兰渊现在的身体状态还太虚弱了,能先把身子养好、补上从前的亏空就算是不错了,习武一事她暂时不做考虑。
慕容俊弼果然是个听话的小孩儿,兰渊说什么他都点头,只是不知道他究竟听进去了多少。
和勒博在白氏帐中没有耽搁太久,说了会儿话便带着儿子先行离开了。
兰渊眼尖地注意到和勒博身上多了一个来时没有的荷包。那天青色的荷包做工精致,一看便是出自白氏的巧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