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白对江一川有种莫名的信任,知道是人祸就略放下了心,人与鬼怪妖邪不同,人是可以用钱去砸的,真的是拍花子,巡抚房若不能依仗,大不了把人再买回来一次,反正家里就钱多。
可人在哪儿呢?
也真是造了孽了,祝白苦恼地想,叫姑娘不就是这点麻烦么,登报不好找,要拿着个喇叭到街门口去喊,一嗓子下去,上到八十老太下到五岁小妞,全街都能应。
祝白如无头苍蝇般乱转了一会儿,突然扒拉开了那本符咒谱子——寻人这方面,还得看追踪符。
这符咒的位置在书的最前面,言机当初跟祝白说过,这书由易入难地排列,可见这个符咒并不难画。
…祝白也不知道难易如何分辨,只觉得这符文比比心想事成符的笔画多许多,活像两只丑蜘蛛被拍扁了拓出来的图。
平时不努力,祝白徒伤悲,他手生得厉害,连着写了几次也就出来一张不曾出错的,画完了,就往符上贴姑娘一根长头发作引子。
这跟会随心而动的心想事成符不同,追踪符是需要自己拿着去找的,当它感受到相同的气息,才会有反应,气息越近越重,反应越厉害。
是了,也就是说,这玩意跟磁铁似的,离得远就不会动。
它不动,就只好祝白动了。
太阳微升,祝白裹着个厚毯子,带着江一川就上车巡街了。
祝府那条长街过去,是个分叉路口,直直过去是繁华大道,左转是荣华大道,右转是年华大道,里面时不时岔着小街小巷,随便扎进去哪条都能逛上个小半天。
前些年这街市虽然也热闹,但全靠谁家嗓门嘹亮,现在可好,家家户户装了喇叭,这个时候,夹杂着电子流的叫卖声已此起彼伏,还有绝的,店门口摆了个黑胶唱片机,一看就为了招揽那些爱新鲜的摩登少男少女。
软红香土,花光满道。
祝白让司机将车开得极慢,他跟江一川坐在后面,两人四只眼睛都严肃仔细地瞧着那符,生怕错开一眼漏去什么,但直瞧得眼睛都酸了,也不见它有什么反应。
不知过了多久,外边热闹的喧嚣声模糊淡去,车渐渐停了,“少爷,城里能绕的路都绕了,再过去就出城了。”
祝白看着那“任尔望眼欲穿,我自岿然不动”的符咒,“…”
他直起身子,一本正经义正言辞,“那书记错了吧,我怀疑师父买着盗版了。”
江一川弱弱地替不在场还要扛锅的师父申诉:“…那书瞧着似乎年代挺久远的,所以…”
这点倒是真的,祝白感叹,“是啊,烂成那样,没送走个三五代人都说不过去。”
说着,还长叹一声,那一声叹息里似有千言万语,言而总之,就是“你还太年轻,你不懂我,我不怪你”。
江一川:“…”
祝白一脸痛心地摇摇头,啧道:“真看不出来,盗版书真的源远流长,禁而不绝啊…还连老人家都骗,真是太不应该了。”
反正不是他画得有问题,祝白对自己能将逍遥派“发扬光大继绝兴旺千秋万代”的天赋十分有信心。
而就在祝白决定掉头回去找那本书麻烦的时候,那莫名蒙受不白之冤的符文,终于微弱地亮了一亮。
风中残烛,将明就灭。
怪不得怎么着都没反应,祝白捧着那符,明白了,“她出城门了!”
真是不得了,祝白三申五令不准出门不准出门,祝府的大门出了不说,连城门都一并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