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之内,您会见到他。”久百轻叹一声。
“五年?”出乎意料的回复让殷栩生愣怔片刻,他阖眸,长睫敛下眼底血色,许久才再出声:“见到的,是他的遗骸还是……”
还是一个完整的,和七年前没有任何不同的哥哥?
等了许久也不见得久百的回答,只见他盯着殷栩生袖口露出的一截白绸发愣。
“孽缘啊,孽缘。”久百突然恍然大悟般喃喃自语,“这就是第二个问题了,陛下还是请回吧。”
殷栩生也知道久百的处世之道,哪怕继续追问下去,久百宁死也不会再多说半句话。
“那你所求为何?”殷栩生负手而立,语气飘远,“孤既然答应了你,就一定会做到。”
“我想要陛下下一次大婚时的第一杯酒。”久百低下头,说出的话却无异于惊雷,虽然平淡,却让殷栩生难以置信。
“孤不会再……”
“陛下,我这辈子,从没说过一句谎话。”久百话音落下,就干脆直接躺倒在地,不再理会殷栩生。
殷栩生见他抗拒意思深重,也不再停留。
“陛下,您相信他的话吗?”殷伍问殷栩生。
“找人盯着他。”殷栩生说,“孤倒要看看,他怎么在五年内给孤变出一个皇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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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栩生再回到都城内,时间已经过了戌时宫门下钥。
久百的话让殷栩生一路都难以平静,他派人传信给殷德让说今夜不归,就一个人牵着马慢慢地走在皇都街头。
又下雪了。
殷栩生只穿着单薄的布衣,凛冽的寒风迎面灌进他的衣领之中,他却好像也不觉得寒冷,仍迎着这寒风,不曾退却。
虽然已经入夜,但南殷皇都依旧灯火通明。
几千万盏红纸糊成的灯笼挂在路边,携香烛静静燃烧,衣着华丽的少男少女戴着面具游街玩乐,或追逐嬉戏,或互诉衷肠。
南殷皇都,不夜之城。
殷栩生自觉是没有兴致再参加这些游乐,南殷百姓安康,那就足够。
兴高采烈的少年少女从他身边跑过,殷栩生逆着人流,不让自己的马撞到他们。有儿童似乎感觉到了殷栩生的心事重重,他肉嘟嘟的小手拽了拽殷栩生的衣袖,瞪大着眼睛将手里的纸风车递给了他。
殷栩生接过那小小的风车,有微风拂过,很快风车就在殷栩生的手中快速旋转起来。映着月色和街边的红色烛火,朦胧又天真。
“谢谢你。”殷栩生说。
“嘿…不谢!”那小孩穿着厚厚的棉衣像一团红色的球,却还是努力伸直了手臂对着殷栩生挥了挥,“哥哥再见!”
“再见。”殷栩生微勾起唇角,一直目送着他的远去。
等再也看不见那小男孩的身影,殷栩生继续牵着马去寻早些年常住的客栈。他刚走到半路,一个熟悉的人影倒映在他的眼中。
——是商聿。
商聿还背着那面七弦琴,一身蓝色的衣。他乌黑的发披散着,于灯火阑珊处,静望着他。
来往的人流穿越在两人之间,人群中嬉闹的声音好像消失再听不见。幻光疏影中,殷栩生好像被定住一般,只站在原地,和商聿四目相对。
有漫天烟花在他们背后绽放开来,所有人都望向了深夜幕布上那姹紫嫣红的方向。唯独殷栩生只垂下了捏着马绳的手臂,而商聿依旧是淡淡的神情。
他们自动隔绝了周围的喧嚣,哪怕独一无二的表演也不能再吸引他们的目光。在他们形成的那道屏障之中,商聿背对着漫天火树银花,缓步向殷栩生走来。
殷栩生不知为何突然感觉,他和商聿似乎已经认识了很多年。
“陛下,臣不巧错过了下钥的时间。”商聿低声开口,“臣可否跟着陛下?”
殷栩生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一日的奔波让他身心俱疲,当他再度看到商聿的时候,一瞬间以为是久百所言成真,殷律归来。
商聿见殷栩生不说话也不尴尬,干脆直接跟着殷栩生,大有殷栩生不说话他就当殷栩生默认了的态度。
巨大的烟花再度在夜幕中缓缓绽开,整齐的钟鼓声敲响,时间跨过了又一天。
直到商聿和殷栩生并排而行时,殷栩生才发现,商聿的衣袖里还藏着两个面具。
“陛下。”商聿突然低下头,凑到殷栩生耳边,“难得的节日,臣想与您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