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言听到柳如尘变成簪子，目光就忍不住落在他的脸上。

等听到第二次变成一棵树，看着柳如尘微红的眼眶，温言想起她院子那颗梨树。那半个月，梨花开的灿烂热烈，让她晦暗不明的生命多了一丝色彩。

“第三次，我变成了一只鸟。”看着她为他奔波，想要给他报仇，他很想对她说不用了，他不值得。

他算计了那么多，就连死也是带着算计的，他不值得，不值得她为他付出那么多。

她本不该卷入那些斗争的。

“是变成了那只在我牢房叫个不停的麻雀？”温言手托在下巴上，温柔的目光落在柳如尘身上，脸上带着浅笑，“你当时在说什么？”

温言之所以记得那么清楚，除了那只麻雀每天都在叫个不停外，还有就是在被她灌药时，那只麻雀撞了上来，结果被人摔在墙上，给摔死了。

有只麻雀为她而死，她怎么可能记不住呢。

只不过当时她的心思并不在这些事情上，看见了也没有多大的感觉，不过倒是记住了有这么一只麻雀的存在。

现在知道那只麻雀是柳如尘，温言嘴角忍不住勾了起来，声音温柔浅吟，“那个时候我在想，这是谁家的麻雀啊，天天来牢房叫，让人走都走不安宁。”

“现在才知道，原来那只麻雀是我家的。”

柳如尘听到这些话，心底有些酸涩同时又涌出了暖流，目光不敢落在温言身上，“过了那么久，忘了那时说的什么了。”

温言也不再追问，而是往榻上一挪，靠在窗边，夕阳橘黄的光从窗户照了进来，将温言的侧脸映照得比夕阳还要温暖柔和。

“后来呢。”

原来还觉得轮回的日子有点苦，现在发现原来那时她便有人一直在陪着。

过去种种现在想来，竟然不可遏制的生出了甜意。

“第四次，我成了落霞镇上街上的青石板。”每天都在等着她经过，想要见她，但心里又怕见到她。

因着见到她，他越发明白他犯了多大的错，也越发痛恨自己。

看着浑浑噩噩的温言，他心痛到无以复加，恨不得将以前的自己痛打一顿。

同时心底也在怕，怕他以后再也见不到她了。

他想让她忘了他，忘了这些年的苦痛。

他不想让她记住他了。

记忆对她而言太苦，他留着就行。

他不需要她的陪伴，就这样偶尔能远远地看她一眼就够了。

都说落霞镇的菩萨很灵验，但他每天诚挚的祈求，依旧没能阻止后面的轮回。

“第五次，我成了昭和宫外围的墙。”看着她如履薄冰的和宫人周旋，看着她步步为营精心算计，他莫名的难过。

她本是山野自由自在的医女，性格温柔和气，一点都不适合在宫中这个复杂的地方生活。

要不是因为他，她何苦来这么个地方。

也因着这一次，他明白了他对连漪的感情。

她是带他走出烟雨楼的光，是他活了十几年第一次知道他是有用的。

他自然是喜欢她的，就像植物本能的喜欢阳光雨露。

而她对他，应该也是喜欢的，只不过他是活在她庇护下的菟丝花，自然比不上已经长成大树的赵睿。

可笑他那时竟妄想着连漪会和他一起走遍世界。

柳如尘在那个世界彻底放下了对连漪的绮念，甚至因为温言的再次死亡，有些微的怨上了连漪。

“第六次，我成了果脯铺子的门。”说到这个，温言眼神略微闪了闪，心底还残留着那时的悸动与欣喜。

每天开门关门，那是他与她最为接近的时刻了。

也是那时他终于明白，连漪之于他是光，而温言则是他的全世界。

他的世界有她，自然就会有光。

温言目光瞟见柳如尘耳廓的红，嘴角忍不住勾起，笑着摇了摇头。

接近二十年没有说话，没有人有过交流，他还能保有这样少年纯真的性格，温言有些自愧不如。

她这接近四十年的生活，几乎耗尽了她对生活的热情。

要不是还有所期盼，她怕是熬不下去了。

索性这一切都过去了。

他们以后会好好的。

“那你第七次就成了小青山？”温言言笑晏晏，再一次轻声笑道：“爱哭鼻子的小青山。”

“我不爱哭。”就是那具身体眼窝浅，一点委屈都容易哭。

温言也不反驳，只是看着柳如尘笑。

柳如尘原本还想解释一下，抬眸，被温言这目光看得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放，只得重新将视线挪开，看着窗外火红的晚霞。

“今后有何打算？”

温言不喜欢权谋，不想介入太过复杂的事件中，她就想找一处地山清水秀的地方，养几只鸡，种点菜，做点小生意，平平淡淡的活下去。

“跟着你。”柳如尘目光转了过来，神情格外的认真严肃，“去哪儿都跟着。”

温言一点也不意外柳如尘的答案，笑着说道：“那就先回青灵山，等事情做完，我们就去芙蕖镇定居。落霞镇是美，但距离帝都太近了。”

至于赵睿那边的事，温言没有问，她相信柳如尘可以处理好。

能将百宝阁发展得那么大那么好，又岂会什么后路都不给自己留。

“好了，你先休息一下。我下楼去订房间。”

温言起身，准备往楼下走去，中午没怎么吃饭，现在也是时候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