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醒有些惊讶地看过来,覃余织抬手捋了捋陆醒的头发,看向他的眼神中带了些晶亮的水汽。
她原本很急切地想要告诉他,他还很年轻,如此草草结束自己的生命实在是太可惜太不值得了,可她并不了解他究竟遭遇了什么,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逼得他走到如此绝境。
想来想去却跟他回忆起了自己的事情。
覃余织下意识摸了摸口袋,才想起自己的手机刚才在打给贺岁言之后就耗尽了最后一丝电量。
“还想给你看看我妈妈来着。”她低头笑了笑,提到自己的母亲覃娆时眼神中带着无限的光亮。
她的母亲很漂亮,在当时是一个小有名气的音乐剧演员,在音乐剧生涯即将跨上顶峰的时候选择了自杀。
温婉沉静的覃娆在蓄意抹黑和捏造的流言中患上抑郁症,跃入海中再也没有回来。
那年覃余织八岁,她不知道什么叫做抑郁症,也听不懂什么铺天盖地的舆论和网络恶评。
好像很多人都不相信自己在网络上无足轻重的一句话,能够一块块堆砌成大山压死一个素未谋面、甚至毫不了解的人。
“世界上有太多人戴着面具对旁人恶语相加了,到最后还要怪被伤害的人敏感脆弱、不堪一击,连折磨人的病痛都是应得的。”覃余织的目光有些沉重,落到地上半晌才重新回到陆醒脸上,“我们没有错,错的是恶语伤人的人,捂住耳朵没有用的话就撕烂他们的嘴。”
陆陆续续有人从他们身旁经过,一步三回头。
夜晚的风吹在两个浑身湿透的人身上,陆醒看到她攥紧的拳头在身侧微微颤抖着,忍不住张了张嘴,却终究什么也没说出来。
覃余织看出他的欲言又止,只是轻轻抱住他,拍了拍他的背。
她没有办法鲜活地跟他描述看不见的明天到底有多美好,只是在此刻她想让他知道,不管他现在处于一个多坏的境地,这个世界上希望他活下来的人只会多不会少。
他的脸忽地埋下来,覃余织庆幸,幸好他懂了。
陆醒在覃余织面前打开了压抑已久的开关,像个小孩一样低声呜咽着。
他才十九岁,对于二十四岁的覃余织来说他原本就是个小孩,她轻轻拍着他的背,安静地聆听着他的故事。
陆醒两岁的时候被亲生父母卖掉,在人贩子手底辗转两年之后被转卖给了一家经营水果摊的夫妇,在泉城边上的一个小渔村长大。他的养父母在他十一岁那年出了交通事故,养父当场不治身亡,养母虽捡回一条命却也瘫痪在床。
半年前他的养母替他找到了亲生父母,竟就在不远的邻村,认亲这件事陆醒起初是拒绝的。
躺在病榻上一天比一天虚弱的养母一句句苦口婆心地劝说,反复告诉他:“天下没有不爱自己孩子的父母。”
可天底下不是所有的人都配称之为父母,陆醒的亲生父母不但对他避之不及,还四下散播谣言说他是敲诈勒索的嫌疑犯。
生父生母添油加醋的本领一个盖过一个,很快他走在大街上都轻易有人能将他认出来了。
这是丽萍家的养子,干什么不好,小小年纪在外头敲诈勒索,真是丢尽了脸面。
陆醒不忍心让瘫痪的养母听到外头这些诋毁诬陷的话,若无其事地编造了一个与生父生母相认并且相处融洽的谎话。
十几天前,养母忽然休克昏迷,需要一大笔医药费,陆醒辗转多处没日没夜地打零工,偶然遇见了剧组拍戏,因为眉眼与身形跟黎影帝相似而接到了替身的通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