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我在创作一副艺术品呢,你不要打断。”甄一宁表情严肃地制止他,她想了想,从自己的百宝箱里,取出了一些质地良好的金属链子。
接下来的时间里,她用自己制作的几支笔,从头到尾,诠释了什么叫把神明拉下神坛的全过程。
那间精心缝制的长袍,早已不复它原本熨挺严密的模样,被退去一大半,上边沾满了斑斓的颜料。
谢暮尔已经彻底失去了言语,他裸露在空气里的皮肤,不受控制地战栗着,浑身泛着不正常的红色,言语里几乎已经带上了一丝恳求:“珍宁……好了吗?”
甄一宁用冻得僵劲的手,贴了贴滚烫的脸颊,轻咳一声,终于放下笔。
她垂下眼眸,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
锦簇的花团盛开在纹理漂亮的肌体上,一派热闹祥和的景象,几只夜莺点缀在其间,让人联想到万物复苏的春天。
而在这之间,神情温柔的青年举着神杖,赐予花儿们祝福,也同时接受着它们的赞美。
“对了,眼睛。”
谢暮尔呼吸不正常地灼热,他被那些奇怪的笔挠得大脑发涨,几乎无法辨别甄一宁到底在说些什么了。
等他回过神时,眼前的束缚,突然一松。
他不适地睁开眼睛,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又快速合上,几乎恨不得把那一块丑陋的皮肤全都藏匿起来。
半天没有听到她的动静,谢暮尔浑身焦躁的热意一点点退却了个干干净净,他嘲讽地扯了扯唇角,心底腾起一股愤懑和不安交织的郁气。
“够了!”
他刚要挣脱束缚,却听见少女清脆的嗓音响起。
话语里的赞叹毫不掩饰:“多好看的眼睛呀。”
谢暮尔浑身一僵,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好看?”
这样一双,丑陋的,被下了重重诅咒,只剩下凹陷窟窿的眼睛,她居然觉得好看。
“对呀,我还从来没有见过白色的眼睛呢,”甄一宁轻轻慨叹一声,向他描述自己看到的那一瞥。
那是怎样一双眼睛呀。
没有瞳孔,只有冷寂的灰白色连成一片,人的影子倒映在其中时,蒙上一层幽蓝的绒光。
仿佛神祇看你的感觉。
冰冷,无情。
却也只有你一个人的影子。
她没有留意到谢暮尔表情里不加掩饰的怔楞,只以为他瞎了的眼睛本来就是这样。
想到得到这双眼睛的力量,却还要反过来恩将仇报的罪魁祸首,甄一宁眯了眯眼:“就是,很不爽,想把伤害它们的人,通通打一顿。”
“谢暮尔,我们去把你的眼睛,取回来好不好?”
谢暮尔紧绷的神色一点点变得奇怪,他想起自己亲自推算的,宿命一般的结局,微微笑了一下,像是在回答她,又像是在回答自己。
“当然。”
然而,接下来,他没有想到她的花招还并没有结束。
那几条铁链,不知道是用什么做的,就算是他用神力也没能挣脱开,只能由着她,继续用笔,在自己的眼角细细勾勒了一些奇怪的金色线条。
画好眼部后,甄一宁拾起最小号的笔,用笔尖在这幅“画”每一个空白的角落,一笔一划,写满自己的名字,在他呼吸越来越急促时,她陡然顿住笔尖。
“先晾干吧,我明早再来验收成果。”甄一宁笑意盈盈地歪歪头,让他保持着这样一副姿态,卷起唯一的被子,朝门外走去。
谢暮尔怎么也没料到,她居然就这样戛然而止,心底的燥热像是找不到爆炸口的活火山,他不知道那份奇怪的情绪和失落感究竟是什么。
只是凭着本能,声音带了委屈:“珍宁——”
“我的名字,叫甄甄,zhen甄,不是珍宁的珍,记住了吗?”甄一宁利落地上了三道锁。
她依靠在门上,长舒一口浊气。
迟来的道歉比纸薄,就让他一个人好好享受美好的快乐吧。
然后,笑容像投入水中泛起的涟漪,一点点绽放开。
触碰反派逆鳞,没有被反抗——成功。
下一步,该抓住他的龙尾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