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寂阖着双眸坐在圣上对面,闻言便微微睁开眼,目光却未落在圣上身上,而是他身后被一帘绉纱遮挡的精美窗牖:“贫僧不懂圣上所言。”
圣上拨弄着一串翠绿佛珠,不咸不淡道:“朕以为,瑞亲王将你请进宫中,已将朕的目的告知于你。”
寒山寺山高水远,曾出过不少得道高僧,久而久之,名气便大了起来,吸引不少想悔改的凡夫俗子慕名而去。这一辈又数空寂造诣高深,参禅证悟时三千弟子满座。
空寂垂头:“阿弥陀佛。”
“朕曾听闻西南曾有一座名为丹穴山的山脉,正是你们寒山寺所处的地界。”圣上只是稍稍拧起眉,便缓声道。
空寂合着双眸,似是在听,又似乎并未在听。
“丹穴山上居住着一位万生之相的仙人,”圣上指尖挑开绉纱,望了眼窗外,马车正往漆红的宫门驶去,很快他便放下绉纱,“朕年前曾派人去丹穴山拜访,却被告知这位仙人早已下山,步入凡尘。”
空寂道:“圣上意思是——”
圣上撩起眼皮,语气淡然、却不容置喙:“朕要你找到他。”
空寂良久不语。
“上京人士舒典上月方娶亲,正是情浓蜜意之际,却寻恤生事,将知州之子打折了一条胳膊与一条腿”圣上轻声笑了笑,“空寂大师以为,知州该如何处置他们呢。”
空寂静默了片刻,旋即道:“贫僧早已遁入空门,不管凡尘之事。”
“呵。”圣上面色冷了下去,眉宇浮现几分薄怒,“朕劝大师还是多多考虑为好。”
空寂缄默不语,直到马车停下来,他才开口道:“贫僧斗胆,不知圣上如此急切想找他,是所为何事?”
圣上微微侧头,神情有些捉摸不透。
“师父收贫僧为徒时,曾让贫僧以魂为引发过死誓,”空寂道,“此后余生,贫僧不得犯下任何杀戒。”
“杀戮?”圣上宛如听见了莫大的笑话,勾起唇瓣哈哈笑了起来,耐人寻味地眯起双眸,“朕可没打算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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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韫吐血之事被严防死守,无一人透露出去,第二日照常去上早朝。圣上不知为何并未从暗卫那里听到风声,见他唇色比往日苍白些,便盯着看了好几回。
朝中众臣眼刀剜着谢韫,金銮殿响起此起彼伏的咳嗽声。
次数多起来,圣上便发现了猫腻,不虞道:“几日不见,朕竟不知朕的臣子个个都比谢卿弱不禁风了?”
“这、这……”众臣脸皱了起来,个个苦在心中口难开,他们都是爱颜面的正经人,总、总不能说出圣上与谢首辅当众调情之言。
简直有辱斯文!
谢韫无奈莞尔,惹得众臣更加恼火:还笑!还嘚瑟!
下朝之后,谢韫被圣上叫去御书房待了一个时辰,方才出来,轻车熟路去了趟阁部,才脚下一转,往之妄的寝宫走去。
但走到半路,他便停了下来。——不知何时,从阁部到之妄寝宫的必经之路上,忽然出现一间佛堂,已有人在里面焚香顶礼,敲打着木鱼念经。
谢韫微微勾起唇角,加快脚步离去。
到了之妄那儿,之妄见他面上带笑,便也笑着问道:“何事让你如此开怀?”
“无事。”谢韫却不说,解开披风递给宫侍,与之妄一道进了寝宫。
宫侍知道他们向来不喜有外人在场伺候,便抱着谢韫披风放好,带上门出去了。
“孤带你看样东西。”之妄将谢韫带到偏殿书房,将几幅画平铺在桌案上。
谢韫抬眼诧异看了眼之妄:“这是殿下所作?”
这几幅画画的皆是谢韫,或坐或站,或动或静,惟妙惟肖,颜色浓郁,连青丝都十分鲜活,由此可见作画之人倾注了多少心血。
之妄笑问:“如何?”
“竟看不出殿下如此丹青妙手,”谢韫怔愣片刻后,细白指尖轻轻拂过画像,低叹般道,“真令人惊艳。”
“孤许久不作画,近来闲来无事,便重新拾了起来。”之妄翘着唇角,将画像卷了起来,“孤忘了还有一幅,你且等等。”
他说着离开了,留下谢韫独自站在偏殿。谢韫心中正喜悦,忽然看见一幅放在角落的画轴,想着之妄为何将它独自放在这里,拿起解开细绳,平铺在桌案上。
画中的情.色便随着画卷的展开倾泻而出。
谢韫翘起的唇角往下压了压。
这副画的主角依旧是他,只是姿势……有些许的不雅。
画中他被无形的力压着,掰开双腿,露出赤.裸的绯色,薄纱似有若无地挂在身上,神色沉浸而痛苦。
——这竟是一副以他为主角的春宫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