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何青屿是化学老师。 苏小爽一直以为理科重点班的学霸们会像她高中文科班的同学一样,节节课聚精会神,争先恐后地把手举高高,积极回答老师的所有问题。但他们好像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迫于班级滚动的压力,学霸们的学习进度已经远远超过了学校的教学大纲。有些人在辅导机构上课,有些人通过自学。如此一来,学校老师上课时介绍的新知识难免寡淡无味,他们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多数情况下,宁愿选择埋着头刷题。 化学课的抬头率应该是所有科目里最高的。如果班里女生很多,她还可以用何青屿的颜值和气质来诠释。但全班上下只有六个女生,大抵只因为何青屿是班主任了吧。 苏小爽钦佩何青屿作风平和,却也能把高中生管得服服帖帖的,小声叹道:“何老师真好……” 与此同时,她好像听到顾星辰低低的声音。 “给你。” 顾星辰本来想对她说“开心一点”,但听到她对何青屿的褒赞,话到口边便成了,“看来你没有不开心。” 放在她桌上的是根草莓棒棒糖,是她小学每天放学后都会在学校门口小卖铺买一根的真知棒,满载童年的回忆。 苏小爽拾起它,上面仿佛还残留着顾星辰手掌的余温。她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真的不是在做梦。 “谢谢你!” …… 补课持续到大年二十九,整场寒假只有八天。 苏小爽意外地因为即将到来的小假期感到难过。 她已经习惯了顾星辰坐在她的前方——这仿佛占据了她四分之三的清醒时间。哪怕顾星辰不说话,只是在那里坐着,也会让她感到心安。或许是因为,他是这个世界任务的男主吧…… 已经是除夕前一天的最后一节自习课。 顾星辰是物理课代表,他用白色粉笔在黑板上写着物理的寒假作业,遒劲有力的字体宛如大家的书法作品。一笔一划都仿佛在清冷的光线中发着淡淡的光。 紧接着,洋洋洒洒的卷子落下来。整个教室白花花的,满满都是寒假作业的味道,同学们一阵哀嚎。 顾星辰回到座位上,从桌上的两份卷子中抽了一份递给她。 “你的字真好看。”苏小爽嗫喏,“你可以帮我写个名字吗?” 顾星辰侧着身子,她看见他喉结微动。他脖颈的皮肤很白,可以看见晶莹剔透的青色血管。 但他没有说话。 苏小爽托起下巴,“以后流落街头的时候,也许我可以靠它发家致富。” 顾星辰沉吟道,“你的字也好看。” 然后,他坚持把试卷递给她。 苏小爽嘴角耷拉下来,可怜巴巴地央求道:“你就帮我写一个吧。” 顾星辰长眉轻挑,淡淡地说,“礼尚往来。” 霎那间,她的嘴角弯成一个灿烂的弧度,心想自己应该没有会错他的意,开心地接过他递来的试卷。她特意从笔袋中取了一支直液式走珠笔,在卷首一笔一划地写着“顾星辰”。 苏小爽的“星”字刚写到一半,顾星辰已经把另一张写有她名字的试卷递到了她的眼前—— 这一定是她见过这个世界上最好看的“苏小爽了”。 苍劲俊逸,一气呵成,无论是结构还是笔锋都无可挑剔。 只是,她写得好像有点慢…… …… 大年三十这天,学校的图书馆和教室全部落了锁。榆市气温降到零度以下,城市里扬起大雪。 傍晚,顾星辰在小区门口最后一家仍然营业的便利店里买了鸡蛋面,利索地结了帐,准备应付晚餐。 意料之中的,今年除夕顾父不会回榆市了。甚至没有打给他一通电话。 不过,他想他并不需要虚情假意的嘘寒问暖。 暮色已经四沉了,街道上几乎没有人烟。昏黄的街灯下大雪簌簌而落,淹没了马路上行车的喇叭声,还添了些萧索和孤寂的意思。 顾星辰准备走进单元楼的时候,隐约看见苏小爽在远远的地方一个人走着。她手里拎着好几个大大小小的购物袋,像是刚买完年货回来。 女生的皮肤像雪一样白,整个身子裹在宽大的羽绒服里,因为小腿修长,反而显得她更加清瘦。 顾星辰目光探向对面楼宇,锁紧她家的窗户——漆黑无光。 他下意识地快步走到她面前,沉声问道,“你父母今年没回家吗?” 苏小爽惊讶于顾星辰突然出现在了她白茫茫的视线里。她觉得他更高了,得仰着头看他。 “今年他们业务忙,这个时候回家可能有点奢侈吧。” 其实这个世界的父母她素未谋面,只是在电话中听过他们的声音。她对他们谈不上情深,内心也是没有多少失落和伤感的。 但苏小爽正赶上生理期,她自以为裹得紧实,才发现在和青榆市低温的抗衡中,自己完全是势单力薄,自不量力。 南方隆冬湿冷的风几乎是从每一个可乘的罅隙里钻进来,腹部的绞痛生生逼出了一层额上的薄汗。 顾星辰敏锐地捕捉到她声线的沙哑,对上她迷蒙的眼眸,关切地问:“他们没回家,你很难过吗?” “不打紧的。”苏小爽摇了摇头,“你也刚刚买完年货回来?” 顾星辰才应该是真正难过的人吧。 她问得小心翼翼:“你……也是一个人过年吗?” 顾星辰好像极轻地“嗯”了一声,但又好像没有。他戴着口罩,也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要不我们凑一块吧。”苏小爽鼓起胆子,晃了晃手中被生鲜和零食撑得满满的购物袋,“我买多了,一个人也吃不完。” 顾星辰明显愣了愣,眼睛里飞快地闪过了一丝错愕。 他蓦然想起长寿面热腾腾的温度,生日蛋糕上摇曳的烛光,有细微的涟漪在内心的湖泊泛开。 “好。” 他说好。 话音被湮进了风雪中,顾星辰带着她向他的单元楼走去。苏小爽望着他的背影,鼻尖有些发酸。 腹部一阵绞痛突兀地席卷而来,她在宽大的羽绒服里不着痕迹地佝起身子,加快脚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