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上车水马龙,神田川优的眼泪哗啦哗啦,他从咖啡厅所在的大楼跑出两米,又停下脚步,觉得自己这样不太好。
不管怎么吵架,就这么把悟丢在那,还是太危险了。
于是他吸吸鼻子,暂停掉眼泪,掏出束缚五条悟的那张符撕掉,然后继续边掉眼泪边生气。
太过分了——他发誓,这是最后一次!
以后再管五条悟他就是狗!
神田川优越想越委屈,越委屈眼泪掉得越凶,委屈了一个红绿灯,眼泪从马路这边掉到马路那边,视野里出现一双锃光瓦亮的皮鞋。
视线上移,西装革履的男人戴着墨镜,挡在他的身前。
“初次见面,我是石村。”男人欠身道,“抱歉,优少爷,悟少爷的命令,麻烦您跟我回去。”
神田川优:“……”
神田川优:“……要是我说不呢?”
“这……”
男人顿了顿,忽然——四周的几个路人脱下帽子和外套,几秒功夫,摇身一变成为同款同样式的西装男。
石村:“无论如何……我们必须将您带回去,请您理解。”
神田川优:“……”
什么玩意?你们是不是串片场了??
神田川优可能狠不下心,但五条悟显然是来真的。
黑色轿车内,白色短发的少年抱着膝盖坐在高级的真皮座椅上,病号服外面套了件稍大的针织外套,半张脸埋进胳膊,太长的袖口盖过手掌,只露出一点被冻红的指尖。
同样红红的还有眼眶和鼻尖一片,他皮肤白,就更衬得可怜,活像被谁欺负了一样。
这副模样生在和五条悟有七八分像的脸上,让人生出一种恍惚的错乱感。
石村一重收回思绪,打开副驾的储物箱,从里面拿出一件厚外套,转头递给他,“优少爷。”
神田川优虽然跟五条悟生气,但也没想为难他的下属,接过衣服套上,拉链拉到下巴,继续把脸埋在胳膊里生闷气。
石村一重顿了顿,忍不住多了句嘴,“您也别跟悟少爷生气……他也是太着急了。”
神田川优从鼻子里哼一声。
“医院打来电话说人不见了,少爷扔下任务就叫我们找人。”
神田川优垂下眼,指尖动了动。
“如果不是您用了咒术,少爷也没那么快找到您的位置。”
神田川优转过眼珠:“……哦。”
石村一重最后总结,“少爷还是很在意您的,他只是不太会表达。”
“……嗯。”
听到这里,神田川优的气已经消了大半,他垂眸用手指划拉着座椅,小声嘟囔。
“我才不跟他计较呢……”
说话间,轿车已经驶入大门,神田川优歪过头,探了探脖子,奇怪地问,“诶?我们不回偏殿吗?”
石村一重回答,“啊,您刚醒过来可能不知道,为了出任务方便,悟少爷两年前就搬出去了,现在住在更靠近大门的东苑。”
“哦。”神田川优应一声,别过头嘟囔,“谁要跟他住一起啊……”
话是这么说,嘴角却先上扬了。
直到——他远远看到那栋建筑旁边的一队宿舍、以及罩在四周的帐。
五条家的护卫分为三级,后勤住所由非术师值守、重要客人由二队术师值守,只有最高等级,才由一队术师轮流值班。
更别提这玩意直接建在了一队宿舍旁边。
而这个帐……
如果他没记错,这个单独“强化禁止特定人员进出”的帐,还是小时候他教五条悟的。
神田川优:“………………”
去他的为了出任务方便——五条悟这是给他整了个笼子吗!?
进游戏之前的神田川优:排除万难,我也要和弟弟在一起!
进游戏之后的神田川优:万难竟是我弟弟。
神田川优万万没想到,他进游戏的第一件事,竟然是跟五条悟斗智斗勇。
他走进去,帐就自动闭合,石村一重把他送进屋子,转头就锁了门,开始打电话汇报,门口值班的术师也上岗了。
显然,这帮人根本就是串通一气的。
神田川优:“……”
神田川优又气又懵又委屈,再加上六眼对体力的消耗的确很大,没多久就觉得头隐隐作痛,身体也好沉。
房间的布局和偏殿基本一样,所以他很容易就找到了卧室,虽然这摆明就是个关禁闭的笼子,倒也算个适于居住的笼子。
敞开的衣柜里挂着他原来常穿材质的睡衣,床上像小时候一样堆了很多棉花玩偶。
头疼愈演愈烈,神田川优扶着墙走进屋子,衣服也没来得及换,几乎是沾到床就昏了过去。
一觉醒来,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他是被开门的声音吵醒的,神田川优顶着乱糟糟的头发从床上坐起来,下意识夹着枕头走出房间。
玄关走进来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揉揉眼睛道,“哥,你回来——”
话说到一半,神田川优才意识到,自己在跟五条悟生气。
他重新抿起嘴,转身又回了房间,把自己埋在棉被里。
神田川优小算盘打的啪啪响,反正等晚上五条悟也是要来睡觉的,他才不主动跟这人说话呢!
他想着想着又困了,困着困着又睡着了,再睁开眼,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映在脸上,神田川优瞬间清醒了,他扫视一圈,门好好关着,昨天没拉的窗帘拉上了,他好好裹在被子里,身上的衣服换成了睡衣。
然而,被窝里完全没有另外一个人来过的痕迹。
他心里咯噔一声,慌张地爬起来。
然后一个一个拉开房间的门,终于在自己对门发现了一点点微弱的咒力痕迹。
神田川优宛如遭遇晴天霹雳——五条悟不跟他一起睡了!?
神田川优:完了,他不爱我了。
他在家消沉了一整天哪也没去——不过本来他也就哪也去不了,外面一队24小时轮流值班,而且这帐是他原来自己设计的,他最清楚这玩意的强度,不仅可以限制他出门,就算被打破,五条悟也会马上收到消息。
晚上的时候,五条悟终于又回来了。
这一回,神田川优已经没有昨天那么理直气壮了,虽然还有点生气,但更加慌。
五条悟不会是不想理他了吧?五条悟为什么不理他?
五条悟都不跟他一起睡了?五条悟是不是生气了?
不对,他生什么气啊——我还没消气呢!!
神田川优气呼呼地把冻好的冰块扔进可乐里,又慌又生气,整个人矛盾像硬吸在一起的磁铁两极。
开门声终于响起,神田川优一激灵,转身对上自家哥哥的眼睛。
他不自然的移开视线,两手背后,手指不停转着身后的玻璃杯子。
磨蹭了好久,才小声道,“哥……你喝不喝可乐。”
空气好安静,神田川优却不敢去看五条悟的脸,即使在六眼的视野下,不抬头他也能看到对面人的样子,他还是努力让自己不去注意。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他可能,大概,也许。
就是很怕再看到一次五条悟冷漠的眼神。
那种好像,他和其他所有人都一样的眼神。
身前的人仍然没有回应,神田川优紧张地蜷起手指,扁起嘴,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他吸吸鼻子,转身打算把可乐端走,“你不喝算——”
迈开半步,胳膊被人抓住。
“笨蛋。”五条悟臭着脸把他手里的可乐端走,没好气道,“喝这么多,你想猝死吗?”
“……”
神田川优一愣,结巴了一下,“没、没有……”
……那个。
两杯可乐,不会猝死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