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在休息室里的恐慌感像是幻觉一样,玛菲亚感受着耳边的心跳声,鼻端是干净却好闻的味道,很认真的想:有价值真是太好了。
她居然也成了有余裕去同情别人的存在了呢。
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了。
事实上,确实也不用她额外去做什么。
她亲爱的兄长大人XANXUS先生,处事态度一直很神奇。
他虽然一直诟病九代目的性格和行事方式,但同样认同着【彭格列的首领需要绝对威严】这一点,心里再看不惯对方的行事,只要那是对方以BOSS的身份做下的决定,再不顺眼,他也一定会坚决执行。
也就是说:艾斯托拉涅欧家族现阶段的所有暗示和示好,其实都是没用的。
虽然暗示不挑明,示好也不拒绝,可一旦过段时间开完会,九代目就艾斯托拉涅欧的事情做出了最终裁决——
——他们家就凉定了。
玛菲亚心说过段时间也好,等她这个干部名正言顺了,大概也能指名道姓的从家族余孽里捞几个人出来……
等等。
她猛地睁开眼睛,惊觉:记不得长相,也没问过名字,头发色号还不会描述,眼部特征都不能算是个特征——伤口毕竟是一时的,说不定他那会儿都好了,绷带一拆还剩个啥?
坑了。
玛菲亚面色严肃的咂了咂嘴,啥都不知道,到时候靠什么捞人啊?
还没愁完这一块呢,她脸颊突然一痛
伴随着“喂喂”的呼唤声,斯夸罗抬手在她鼻尖弹了一下:“到地方了,别发愣了。”
原本看到她突然睁开眼睛,他还以为这小东西是发现车停了呢,但就这没啥高光的眼睛来看……
应该还是在犯傻!
剑客叹了口气,从旁边拿了个大包出来。
那边厢,玛菲亚还在莫名其妙这是到了哪儿了呢,下一秒,几根冰凉的皮带就扣上了她的后脑勺。
随着一阵金属磨蹭的响声,斯夸罗捧着她的脸调整了一下松紧和位置,半晌后说了句:“戴好啦。”
他对面,白川玛菲亚戴着个金属制的“口罩”,直直的对上他的眼睛。
【这是要干什么呀?】
她用眼神这样问道。
斯夸罗理解错了。
他皱着眉头又在金属扣上调整了变天,不断的问说:“你是难受吗?是呼吸不畅,还是喘气的时候有异味?”
玛菲亚:……
玛菲亚:这个人的接收器坏掉了,不能要了。
“说话!”
斯夸罗也没多少耐心,当即“啧”了一声:“这东西不干扰你发声,哪里不舒服就快说。”
你要说哪不舒服……
玛菲亚张嘴感受了一下,愣住了:
它还真哪哪都挺舒服的。
这金属面罩轻薄不硌人就算了,她吸了吸鼻子,居然还能感觉到一股隐隐约约的薄荷香气!
但是好奇怪啊……
她两手捧着脸,这面罩遮住了她下半张脸,还真就和个医用大口罩差不多,只是指尖摸到的全是冰凉的金属,而且还硌手——这么硌手,花纹应该也挺复杂的吧?
斯夸罗看她跟那扣扣索索老半天,自己也跟着在面罩上摸了一把,摸完,挺嫌弃的跟她解释了一下:“你的脸太引人注意了,实力又太弱,目前还不到露面的时候,这样低调一点。”
玛菲亚心说你们连带我来干啥都没告诉过我,莫名其妙的我就有半张脸见不得人了,咋连稍稍好奇一下还要被嫌弃呢?
面上看去,不过是小女孩的眉头微微一皱,眼睫颤抖着垂下了眼帘。
头顶的斥责声突兀的就消失了。
数秒之后,有只手轻轻按上了她的眼皮,弄的玛菲亚不得不睁一只眼闭一只,视界倾斜又别扭。
女孩子理所当然的更加不高兴了,重新睁开眼睛,对着银发的剑客一个劲的猛看。
然后连这只眼睛都被蒙住了。
混账BOSS这都是什么破招啊……
青春正年少的剑帝大声的“切”了一波表示嫌弃:光遮住下半张脸有个屁用,眼睛都露在外面了,她还凭什么低调啊!
看着人乱眨眼吗!?
啧。
玛菲亚还没回神,就被人兜头又罩了一件衣服——这貌似是兄长大人之前扔在车上的外衣,沾着点清淡的血气。
XANXUS这人穿衣服,主要分为两个模块:身上的衣服裤子是一个,搭在肩膀上的那件算另外一个。
比起打扮,那更像是个增加气势的装备。
显然,今天的场合不允许他继续维持这么大爷的穿衣方式,所以这件“外部模块”被留在了车上。
这会儿正好方便了斯夸罗发挥。
XANXUS那身高能当长风衣搭着的衣服,搁玛菲亚这儿,能拖到小腿肚——尤其这个季节他还偏爱毛毛领子——等斯夸罗将就着把腰带拉紧之后,她那一颗白毛招展的小脑袋,瞬间被淹没在了黑毛领子裹出来的海洋中。
再加上个底色发黑的金属口罩,乍一看,跟个从蒸汽朋克风手游里蹦跶出来的指引NPC一样。
下一秒,另一个男性白毛撩起了长风衣的帽子,直接扣住了她大半个脑袋。
瞬间天就黑了。
白川玛菲亚在帽子里努力的抬了半天头,眼前只有一丛又一丛耷拉下来的黑色毛毛。
这下可好。
玛菲亚“切”了一声,别说半边视觉了,她现在就算脑袋上下左右的转满一百八十度,也只能看到自己的两只鞋了。
那边厢,斯夸罗居然很满意的笑了一下!
“这样就好了。”
他在宽大的帽子上方压了一下,目之所及,只剩一个被大皮毛领子淹没了的人形衣架。
此时天色渐暗,兜帽下隐隐约约的金属面具反射着冷色的银光,单要追求神秘感的话,还挺像那么回事。
他是高兴了,但丧失了视觉能力的人形衣架白川玛菲亚表示:好想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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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夸罗牵起了衣架子精的手,准备往前走。
被牵住女孩子不情不愿的往下一坠。
斯夸罗原地暴躁:“听话啊喂,时间要来不及了。”
玛菲亚面无表情和他对峙,又用劲往下坠了一下——反正就是让你牵,但绝对不顺着你牵的方向走。
斯夸罗:……
斯夸罗:明明都看不到脸了,他怎么觉得这个帽子顶和毛边边也气呼呼的?
而且看久了……
居然还有点可爱?
三十秒后,对峙结束。
斯夸罗抬手一巴掌拍在了自己的脑门上,“啊啊啊”的叹了口气。
“行吧。”
鲨鱼龇牙:“你知道这两天是什么日子吧?”
没等玛菲亚回答,他就继续说了下去:“这是两年一次的大集会,不过交流期三天前就结束了,今天是最后的晚宴,地下世界排的上号的组织,只要参加了这次集会,肯定都回来这里露个脸。”
“混账BOSS中午就去九代身边待命了,我等你就是为了这一次。”
“虽然不能暴露太多,但得让大家知道瓦利安以后多了你这么个人,等晚宴快结束的时候,你还得去让九代目见一面。”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低了一点:“不过你也不用离太近,不该说的话也别说,九代很信任家光的,这种时刻,他很可能就在本部的某个地方待命着,始终是个隐患——”
玛菲亚感觉脑袋被按住,不重不轻的晃了一下:“混账BOSS今天就是给你过明路来了,你可千万撑住了场子啊!”
玛菲亚:……
玛菲亚心说我撑个鬼的场子,我往灯光下一站,除了衣服你还能看见个啥,就算丢脸,那也得别人看的出我是在害怕发抖啊!
可我呢?
我连脸都莫得!
斯夸罗牵着玛菲亚走了一路,总觉得身边飘着一股名为不高兴的味道,穿过中庭时,终于心累的叹了口气。
他屈服了。
“回头给你补偿,”他试图跟小朋友讲道理,“你安安静静撑完全场,回头我让他们按今晚的菜单原样准备一桌宴席,全给你一个人吃!”
玛菲亚心说我那是为了戴着面罩吃不成东西生气的吗!?
我那是——
——不对。
兜帽之下的的毛毛中,烟青色的眼睛瞳孔地震:我居然连东西都吃不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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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的亮相,重点在于后半场时。
那需要逮着一个特别大庭广众的场合,然后让白川玛菲亚到九代目身边转一圈。
鉴于“留下她”本身就是九代目的指令,对方大概不吝于对她表现出一些重视,所以这个转一圈,可能会扩展为某种程度的互动。
比如让九代目亲切的摸一摸她被毛领子盖住的顶花皮。
至于前半场……
玛菲亚的“不高兴”,杀伤力比她自己想象中大很多,所以斯夸罗最终放弃了维持前半场,直接把她带到了一个花架夹角后的小露台上,又给她端了两碟冰淇淋来。
“你可以在这儿偷会儿懒。”
剑客把她的帽子往后拉了拉,总算把眼睛给她露出来了:“吃点东西,看看风景,等下时间到了,大概是混账BOSS亲自来带你去见九代目,所以拉开帘子的如果是陌生人,你记得戴紧了帽子别说话。”
玛菲亚:“哦。”
玛菲亚一指盘子,说我想吃点肉。
斯夸罗:……
斯夸罗说:“你有点精神啊喂,我都不指望你完成保持神秘感这么高端的任务了,你别露馅了好不好,等会儿把油抹到衣服上怎么办?”
玛菲亚心说这衣服又不是我的,抹了就抹了,动手给我套衣服的是你,那到时候被衣服主人追究,那也是你复杂挨打啊。
我为什么要思考怎么办?
我看你吃瘪挺好的啊……
下一秒,未来剑帝带着手套的右手,精准的戳在了她的眉间。
这人一般情况下习惯了弹玛菲亚的鼻尖或者捏她脸颊——无奈现在都被金属遮住了,也就这点皮肤能让他发挥了。
“没良心的小东西。”
因为时间实在紧迫,斯夸罗最终还是骂骂咧咧的走了,临走前,到底端了一份薄切的火腿片给她。
然后在玛菲亚一言不发拉下口罩低头准备吃肉的时候,恨恨的在她鼻尖弹了第二下。
“臭小鬼到底在不高兴什么啊……”
嘹亮的碎碎念声逐渐远去,灯光也被放下帘布遮住了大半,玛菲亚看着对方消失的背影,面无表情的歪了下脑袋。
是哦。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心口,捏住了一把油光水滑的貂皮,想:我在不高兴什么呢?
是因为能变强了吗?
不,这分明是很值得高兴的好事。
那是因为遇到了个那个单眼小孩,所以讨厌艾斯托拉涅欧吗?
一般般吧。
玛菲亚在贫民窟活了这老些年,这种事情她早就看淡了,事实上能活到六七岁的,都算是命长运气好的了。
那是因为要参加晚宴的缘故吗?
怎么可能!
这样的大场合,两三年才能有一次,看时间,她的亮相,几乎是插队插进来的。
说不定兄长大人中午就来和九代目协商过,保不齐还占掉了什么其他人早前预约好的、和九代目对谈的时间。
她又摸了下脸:虽然说了句要低调就糊住了她半张脸,但这个面罩分明也是用心准备的——最后整合出这么个舞台让她过明路,不能说对方不用心。
玛菲亚很认真的替自己感到困惑。
我为什么不高兴呢?
【因为他们什么都没告诉我啊】
她潜意识里的声音,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要清晰和理智。
——明明说了她是云,说了她从昨天开始,就和斯夸罗一样是天气预报的一份子了,但变强的计划在兄长大人嘴里,只有“明天带你出去”这短短的一句吩咐。
亮相计划更好,一句都没有。
虽然斯夸罗全程都带着她,但怎么说呢……
小孩子果然是没有平等权的。
有时候连知情权都没有。
她侧头叹气,尤其她摊上的,还是这样式儿霸道的两个家长,尤其……
女孩子对着玻璃上映出的影子,摸了摸脸上口罩,更心累了——尤其你还长了这样式儿的一张充满迷惑性的脸。
唉。
就当这是爱吧。
自诩非常体贴的玛菲亚老气横秋的安慰了一下自己:只当他俩都先天缺根弦,不晓得善解人意的去爱人罢了。
我还能怎么办,我委屈一下原谅你们算了。
她想着些有的没的的事,嘴上倒是没停,一勺一勺的吃起了冰淇淋球。
影影绰绰间,玛菲亚似乎听到了逐渐变进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
她耳朵一动,当机立断先转了个身,背对门口,然后手忙脚乱的去够帽子和面具。
嘴巴里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的巧克力冰,冻得人半边脑壳都在发麻,她好不容易把帽子戴了起来,正想着下一步该——
——“玛菲亚酱?”
结果脚步声稍顿,传来的居然是非常熟悉的一道声音。
白川玛菲亚扒拉着帽檐,烟青色的眼睛里映着灯火的明明灭灭。
“什么啊,是森医生啊。”
面罩后的女孩子小小的松了口气,眼角漾出了轻松的笑意,而笑意奔涌而去的方向,正站着个穿白大褂还散着领带的日本籍中年男医生。
她想起来了!
拿着家族签发证件在西西里四处乱逛的森医生,本身就是因为开会,才会来到这个国家的,如果他一直是和首形影不离的状态,会出现在这个晚宴上可是太正常了!
那边厢,森鸥外原本只是习惯了暂且在这种场合上隐蔽掉自身的存在感,准备找地方头谈,所以顺手拨开了犄角旮旯里一道厚重帘幕罢了——
被称作森医生的男人在某一瞬间,像是被什么震撼人心的东西摄取了神智,半晌后,才重新找回那份游刃有余的笑意。
“我明明只是撩起了一道窗帘而已啊。”
男人的声音带着叹息:“结果居然这么轻易的,就得到了上帝存放在关底处的宝物吗?”
“玛菲亚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