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多,也不算很晚,但在这种无人的老旧巷道里,已经有了午夜的寂静和黑暗。
秋夜,温度已经有了凉意,秋风一起,吹得远处树林的树叶簌簌作响,在漆黑的夜里有些瘆人。
鹿乔白天穿的不多,被风一吹,薄薄的布料被打透,她骨头缝里都有些发冷。
冰冷幽黑死寂的陌生环境,让她本能的有些紧张,背后好像都莫名窜上了一些凉意。
鹿乔抓紧了书包带,加快步伐往大路走去。
巷子幽深,没有尽头一般,立在两旁的路灯发出惨白的光,漫长的道路像被切割成明暗交替的两个世界。
大概是受环境的影响,鹿乔的心跳有点急,步伐也越来越快。
前方几缕白烟袅袅升起,在灯光下缭绕翻腾。
鹿乔看见三个男人在路灯下聚集,应该是听见了她的脚步声,三个男人几乎是同时看了过来。
他们一寸寸打量着她像在打量什么货物一般,不加掩饰的目光,□□而下流。
他们的目光默契地停在了鹿乔校服裙摆和黑色筒袜间露出的肌肤上。
异性那种不怀好意的目光,简直像无形的手能直接触及皮肤。
鹿乔浑身一僵,心底升起一股恶寒随着脊椎爬上头顶,整个人都被恶心笼罩着。
她拿出手机,低头查找,同时快步往前走,尽量不要与他们产生任何目光接触。
对于某些思维不正常的人来说,仅仅一个无意识的目光接触,都能成为“勾引”他的证据。
鹿乔一边低头在手机上查找“警笛”音频,一边快速又安静地从三人身边走过,只求别引起他们注意。
“啧,还是学生妹好啊,那腿嫩得能掐出水儿吧?真他妈想试试。”
鹿乔惊得手哆嗦了一下,大气都不敢喘,只当没听见,脚步不停地往前走。
“不仅嫩,还白,晃得我眼都睁不开。”
“老子这辈子都还没摸过这么白的腿呢……”
三个男人猥琐地大笑。
鹿乔被恶心的胸口都发闷,甚至想要干呕。但她也知道,现在这个情况,硬碰硬,她绝对没有好下场。
她偷偷深呼吸,压制住翻涌的恶心感,一直快步往前走,只当遇上了三条乱吠的狗。
终于从三人身边走过,然而身后却传来了跟随的脚步声。
鹿乔头皮发紧,下意识咬住唇瓣,克制着颤抖,拿出手机贴在耳边。
“妈~,”她用笑声掩饰着自己声音的颤抖,“我马上到巷口了,给我买了我最喜欢吃的酥饼了吗?我知道了,下次不会这么晚了……我马上就到……”
身后的脚步声迟疑了片刻,但却没停。
离巷口还有一段距离,鹿乔已经克制不住想要拔腿逃跑的冲动,慌乱让她对着无声的手机编不出更好的谎了。
片刻的停顿,就已经露馅。
身后脚步声渐急,三人围了过来,鹿乔脑中紧绷的弦瞬间被割断,理智全无,只本能往巷口狂奔。
但她终究是跑不过三个男人,只几步,都还没来得及呼救,猛地一股力道就抓住了她后背衣服,呼吸和呼喊都一同被憋在了胸口。男人力道之大,差点将她拽倒。
对方的动作非常粗鲁,也没有任何废话,抓住她之后,直接一把将她用力地摔到墙上。
鹿乔被大力摔到墙上,右肩狠狠撞击墙壁,冲击力和疼痛一齐袭来,她一瞬间被震得头晕眼花,辨不清南北。
能预知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内心的恐惧逐渐攀升,疼痛也被忽视。
撞击后的眩晕还没完全消失,她努力甩甩头维持清醒,想要呼救。然而下一瞬,眩晕感消散的她,却看见刚才还流里流气堵在她前面的三人,各个满脸惊恐,像是看见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一样。
鹿乔也是惊疑不定,努力靠墙站直了身子,抬眼去张望,却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阵警笛声,其中还夹杂着混乱的人语。
距离很近,应该就在隔壁巷子。
鹿乔刚要呼喊救命,面前三人大概是做贼心虚,听到警笛,突然惨叫了几声,拔腿就跑。
三人连滚带爬,跌跌撞撞往外跑,不足五十米的距离,摔了好几个跟头,脑袋砰砰往地上撞,声音很响,力道很大,估计要磕个血肉模糊。
鹿乔惊诧的看着这一幕,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不远处的警笛声给了她一些安全感,让她能靠着墙,勉力支撑住身体。
巷子末端,许致站在阴影中,直到三人鬼喊鬼叫的彻底消失在视野里,他才慢慢收回了追着三人的那股彻骨寒气。
他始终望着三人消失的方向,目光冰冷,神情阴沉吓人。
片刻后,好像才回过神,挥了挥手,警笛声戛然而止。
整条小巷瞬间又被寂静笼罩,一眼望去,前不见头后不见尾,深的让人害怕。
鹿乔靠在墙边,大口喘息着,终于从刚才各种极端紧绷的情绪里回过神来,随后,恐惧和后怕就将她淹没。
她腿软得站不住,直接蹲坐在了地上,在死一般的寂静中,她似乎能听到自己激烈的心跳。
她努力深呼吸,逐渐稳住了心神。她现在犹如惊弓之鸟,巷尾再度响起的脚步声吓得她差点跳起来。
侧头,警惕的看过去,当看清向她走来的那道熟悉的清瘦身影时,鹿乔压抑着的委屈像决了堤一般汹涌而来。
鼻头瞬间泛酸,视线也变得模糊,太阳穴酸胀难受。
她一点都不想哭,也不想示弱。
但情绪很怪异,从不由人控制。她现在完全就像在外受了欺负的孩子,对外可以假装坚强,但见到自家大人,自觉有了依靠,就委屈到难以自持。
鹿乔抽抽鼻子,然后猛地低头,把脸埋在了手臂间。
她深深的吸了好几口气,却完全无法控制住委屈的情绪。
脚步声逐渐靠近,停在了她面前。鹿乔没有抬头,但也从膝盖间的缝隙中看到黑色帆布鞋的一角,以及他投射下来的一团阴影。
鹿乔没说话,也没动,小小一团蹲在路灯下,只留个发顶给他,等着他开口。
然而她等了半天,除了许致清浅的呼吸声外,再没听见别的声音。
就在她以为他不会开口时,头顶终于响起了少年特有的带着沙哑的低沉嗓音。
“你……还好么?”
他声音有些干,有些生硬,像是问得无比艰难。
鹿乔刚藏起来的委屈,像是被他这几个字点燃,被压抑的情绪忽地就炸开了,需要天崩地裂似的宣泄。
“我不好,我一点都不好!”她埋着头,几乎是胡搅蛮缠的喊了起来,声音闷在膝盖间,带着莫名的委屈和哭腔。
“都赖你,全都赖你,许致,都是你的错!”
鹿乔已经完全不讲理了,边哭边瞎说,但始终不肯抬起头看他。
许致站在她面前,看着那一小团身影哭得发抖,顿时有些手足无措。手抬起来,又放下,想蹲下来,身体却发僵。
怎么办?怎么办?!
哄啊?
怎么哄?
买、买小鱼干?进口的那种?
许致犹豫地望望巷口,想要跑出去买小鱼干,但又隐隐有种预感,如果他走了,小姑娘估计要炸。
走?还是不走?
这是妖王殿下活了这么多年,遇到的最大难题。儒雅斯文的殿下都想骂脏话了,小姑娘哭起来,比他手底下镇压的数万妖兽还可怕。
毕竟妖兽用一把刀就可以解决,他再直男,也知道小姑娘坚决不能用刀解决。
他杵在那里,自己跟自己僵持,最终僵成了一根木头。
鹿乔埋着头,哭得浑然忘我,完全不知道许致的天人交战。
她哭得一抖一抖的,已经不是害怕了,根本是在撒泼要哄。
“鹿总的玛莎拉蒂又快又舒服,江畔绿墅的别墅又大又温暖,秦叔煎的牛排我能吃五块,我现在都还没吃饭……呜呜呜呜呜……我为什么要跑到这个破地方来受罪,路都是烂的,一步一个坑。蚊子咬我一个包,我妈都要心疼好半天……现在我被人欺负,也没人管我……呜呜呜呜……”
鹿乔越哭越来劲,简直不讲理,“都赖你,要不是你,我才不会这么惨,也不会遇上这些事。我再也不会理你了!再也不会来这里了……”
许致僵在那里,垂眼看着她,神情里哪还有一丝高高在上的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