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濯看了下她举着的勺子,淡然道:“精巢啊。”
“河豚的?”
“对啊,难不成还能是你的。”琴濯弯了下眼睛,只当这是一道美味,自若地品尝着。
确认了碗里是什么东西,孟之微半点没了一开始的陶醉,反而有些难以下咽。
琴濯看她一脸吞苍蝇的表情,道:“这有什么,就是个说法而已,平常酒楼里不也供应那些牛鞭鹿鞭的,也没见你少吃。”
“那怎么能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琴濯见孟之微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狐疑地靠近她,“你是不是跟着你的狐朋狗友偷偷去学什么坏了?”
“哪有!”孟之微炸毛一样,面前的“西施乳”就是名字再美味道再好也吃不下去了,推到一边看都不想看。
“奇奇怪怪,神神秘秘的。”琴濯睨了她一眼,干脆把碗都拢到自己跟前。
孟之微欲言又止,见她毫不影响地细细品尝,忍不住道:“你还吃啊……”
“干嘛不吃?花的都是你的俸禄。”琴濯嫌她不会享受,又数落了一通。
这一趟他们本来就是奔着河豚来的,也没叫别的菜。孟之微空着肚子出来,眼看又要空着肚子回去,半路忍不了饥饿,揪着琴濯的袖子央求:“喳喳你去给我买个烧饼呗,我快饿死了!”
“说你不会享福!几两银子的河豚不吃,就吃烧饼。”
“你可别提那河豚了!”帷帽底下,孟之微也是一脸难以忍受,好像下一刻就要吐出来。
琴濯没法子,将她的帷帽打理了一下,让她在墙边等着,自己去买烧饼。
拿着烧饼回来的时候,琴濯就看到几个流里流气的公子哥正围着孟之微,心头一火就冲了过去。
孟之微看到她就跟看到了光,慌忙小媳妇儿似的躲在她身后。方才这伙人过来她就慌了,打架她是真打不过,又怕暴露身份,所以一味护着自己的帷帽只想息事宁人。
那伙人也是看准了她怯懦内向,所以越发大胆,朗朗乾坤下就调戏起来,见琴濯来了也不为所惧,反倒是看她身段面貌,一下子就知道她是女儿身。
“哟,这又是哪里来的小娘子,穿得倒颇有意趣。”一个流氓说着,就朝琴濯的脸上摸了过去。
琴濯可不是吃素的,纵使没有飞檐走壁的本事,那也是提着刀杀过猪宰过鸡的,一巴掌就招呼了上去,打得那小流氓原地转了个圈。
小流氓恼羞成怒,招呼着身边的狐朋狗友就要硬来,三四个大男人对付琴濯一个小女子,自然不在话下。
琴濯正焦急想护着孟之微逃跑,只听一个流氓痛叫一声,竟被人一脚踹在了墙根底下,半晌爬不起来。
琴濯抬头,看到刚刚收回脚的薛岑,头一次觉得他是真的天子下凡来救苦救难的。
薛岑可不是别人,没登基前那都是师门里的一霸,大内高手都不敌的主,一脚一个踹得那小流氓连滚带爬。
黄鹤风还在后边跟赶鸡似的,嘴里“嘘嘘”地挥了好几下。
当街碰到薛岑也不是第一次了,这次情况特殊,琴濯和孟之微齐齐出了一身冷汗,孟之微更是僵在原地大气不敢出。
薛岑打量了下琴濯的装扮,一时也没言语,两人眼对眼,是一段冗长的沉默。
确信薛岑没有头晕眼花到没认出来自己,琴濯也打消了蒙混过关的念头,硬着头皮行了个礼,“……多谢皇上。”
看她没有嘴硬隐瞒身份,薛岑竟也松了口气,嘴角牵起一丝笑意,“怎么这幅装扮出来了?”
薛岑的语气自然熟稔到令琴濯有些怔愣,她回过神忙胡诌道:“是我临时想的主意,想带表妹出来玩儿……”
女儿家扮男装出来也不是稀奇事,只是薛岑没想到她也有这样鲜活调皮的一面,看了下她身边戴着帷帽的女子,也未多询问,“孟卿不在家中?”
若他今日不是碰巧撞见,她指不定被人欺负。想到这里,薛岑不禁有些责怪孟之微。
饶是他也不会想到,他腹诽的人就在对面。
琴濯的手心已经出了不少汗,听到薛岑的话脑袋里嗡嗡的,根本思考不及,“我瞒着她出来的,还请皇上帮我保密!”
薛岑看她双手合十的央求模样,嘴角又往上扬了下,背着一手侧过身,“正好我找孟卿有些事,还不知晓你们住在何处,夫人不妨带个路?”
“这个自然,自然……”琴濯以往不待见薛岑的劲儿都没了,几乎是一脸谄媚,拉着孟之微也不敢松开手,“这是我表妹,天生带疾不会说话,还请皇上不要见怪。”
“无事。”薛岑不是太计较的人,抬了下手让他们先行。
成日在朝堂上相对的人就走在自己身后,自己还是女儿装扮,孟之微吓都要吓死了,头晕眼花,手凉脚软,要不是琴濯拉着,几次要栽在地上。
琴濯都顾不得安抚她的情绪,一路上都在想待会儿怎么应对,走过了自家门都不知晓。
薛岑本是考虑到她受了惊,那伙流氓再回伺机报复也不一定,所以顺口说来找孟之微,实则早就知道他们住在何处。
眼看过了巷子里那道黄木门琴濯还在往前走,薛岑先住了脚步,“还没到?”
琴濯回过神,看到已经超过一截的大门,忙往后退了一步,满脸的慌张不定。
在薛岑看来,她依旧是惊魂未定,不禁放软了语气:“那些流氓都是欺软怕硬的,不必在意。一会儿我让大风去衙门一趟,派人在附近清理一下,想来他们也不敢造次。”
琴濯颔首道谢,心里依旧七上八下,也没注意薛岑在自己身上停留长久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