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珂人前脚才刚走,门外守着的侍女后脚就立即推门进来了。
杜若回头看向她们,冷声道:“谁叫你们进来的?”
那两个侍女迅速打量过屋里,没发现异常之后,才向杜若低头请罪道:“保护大小姐的周全,乃是我二人职责所在,还望大小姐恕罪。”
杜若撑着坐回榻上,不再理会她们:“出去。”
那两个侍女相对着看了一眼,便应了一声退了出去,将房门给带上了。
屋里还是她走时的样子。
连那株被她拔得乱七八糟的兰花也在那里没被收拾了。
只是不知道那个叫晏珂的女子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轻而易举便进入兰泽山庄之内,还能悄无声息地将她带走,又将时间算的这样准,一来一回都不曾叫任何人发现。
晏珂……
杜若将这个名字在心里默默念了一遍。
一个异域女子。
又身负如此武功。
千里迢迢赶来,说能救她,也是唯一想救她的人。
恣情任性,毫无章法,捉摸不透。
晏珂……
究竟是什么人?
来的突然,走的也突然。
杜若思索着晏珂今日出现,并将自己带出去的用意。
赏秋景,显然不是。
什么看鹜更是一时兴起的借口。
那么,晏珂真正想要让自己看到或者听到的,到底是什么呢?
杜若捏了捏指尖。
鉴兰典……
墨冠莲鼎……
晏珂既然大费周章地将她带出去,又精心安排自己听见那些人的谈话,那么目的必定就藏在那些人说的话里面。
杜若想到了晏珂对自己说的那番话。
晏珂说,她是能救自己的人。
也是唯一想救自己的人。
杜若并不全然相信。
凭晏珂的武功,只要她想,那么带自己离开兰泽山庄,也绝非难事。
但显然,晏珂不打算这样做。
杜若想不明白,那个晏珂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若是她能知道些什么就好了……
可她受困于此,消息闭塞,能探听到的事情实在有限。
杜若抬头看向窗外,将心思沉下来。
暮色四合,夕阳西沉。
这一天才将要结束。
杜若只觉得这一天倒比一辈子经的事还要多。
忽然有人敲了房门。
守在外面的侍女传话道:“大小姐,庄主来看您了。”
这个时候?
杜若望向门口。
外头侍女的通报也只是通报给杜若听。
通报完,房门便被从外推开了。
一个中年男子走进来,发冠服饰皆是奢华,每一处皆有兰纹装点,行动之间都是幽兰的雅致清芳。
这就是兰泽山庄的庄主。
她的亲生父亲。
杜若仍坐在那里,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只是冷眼看着他。
庄主一进来,便看见了地上那株被杜若拔拽出来毁了的兰花,登时心疼地快步走过去将残叶碎片都拢捧起来。
可杜若毁的彻底,再没有救回来的可能了。
庄主只好将捧着的残叶都送进花盆里去,又掏出来一方手帕,将手上沾的东西都擦干净了,才转向杜若问道:“若儿,你为何要这样做?这株兰花可是价值千金的……”
杜若漠然打断了他的话:“我不喜欢。”
她不喜欢兰花,也不喜欢兰泽山庄。
更不喜欢她的这位父亲。
庄主见杜若这样,便有些讷讷的,又叹了口气,到底还是顺了杜若的意思,道:“好吧,你不喜欢便罢了。”
“我会吩咐下去,不叫人再往你这里送兰花了。”
“这两天好好休息,过几日的鉴兰典,爹给你安排了席位。”
“到时候你去,我已经给你物色好了几户人家,都是不错的。若儿你亲自看看,要是有喜欢的,便定下来,爹亲自去给你提。”
杜若没有这个心情,话语就更是冷淡了:“不必。”
“我一个残废之人,又何必拖累人家。”
“谁说你是残废?!”庄主听见这话,一时暴怒,但似乎又顾念着杜若,强行压下了火气,道:“大夫都说了,你的病,是能治好的,爹也一定会帮你想办法。”
杜若根本不相信他说的话。
治好她的病?
若是庄主真的有心要治她的病,上辈子又如何会将她送去庐陵,还撤走了所有人。
那时候,她已沉疴难起,若无人照料,是断然活不下来的。
可她就被扔在那里,独自待了整整三日。
三日之后,又逢病发……
杜若握紧的手有些微微发颤。
那种濒死的痛苦就像是刻在了她身体里。
只要想起来,那些疼痛便要从四肢百骸爬出来,细细密密地布满每一寸筋骨,最后聚在她的心口那里,仿佛每一下跳动都被掌握着。
一下一下,都隐隐作痛。
额角都沁出了冷汗。
杜若咬着牙,努力稳着声音,道:“我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