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是不敢来。
后来,就是不能来了。
她母亲就葬在这里。
杜若已经快要记不清楚她的容貌了,那个时候她年纪还很小。
那会儿兰泽山庄也才初立。
庄主新娶妾室。
她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身患怪病,每月发作,疼痛不断,众人都以为她会撑不过去,可没想到,却居然是她的母亲先病逝了。
而她竟拖着这副病体残躯,一直活到了现在。
后山打理的还算干净,一条碎石小路也很是平整。
杜若就沿着小路走。
身后不远不近的地方还有一个侍女跟在那里。
已经有人去通报庄主了。
后山上只葬着她母亲一个人。
杜若在墓碑前站定,望着碑上的字,想伸手去碰一碰,但终究还是作罢了。
握着手杖,杜若慢慢跪下来,缓慢而沉重地磕了三个头。
杜若没再站起来,只跪在墓前。
她也说不出来什么话。
只是忽然想起来,她的母亲,从前是很会刺绣的。
一幅绣品,常常能卖得不错的价钱。
她的刺绣就是母亲教的。
可惜,没能学到多少。
杜若又记起一些很久远的事情。
那些是远在兰泽山庄成立之前的事。
母亲刺绣养家,父亲则是个侍弄兰草的花贩。
她跟在后面,或是帮着母亲缠丝绕线,或是去找父亲铲泥堆土,能做的事情不多,但每天都能蹦蹦跳跳的,无忧无虑,过的开心。
后来……
不知从哪天开始的。
一切就都变了。
“若儿!若儿!”
由远及近的呼声唤回了杜若的思绪。
杜若抿了下唇,又重重地磕了一个头下去。
庄主赶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杜若跪在墓前叩首的情形。
他立即向杜若走过去,要将杜若搀扶起来,满是心疼道:“若儿,不是叫你在房里好好歇息吗?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父亲,”杜若没动,只说:“我是不是,该随母亲一同死了才对?”
庄主立刻否道:“胡说!”
后山起了风,一阵一阵地刮过来。
杜若便咳嗽起来,掩唇轻声道:“二妹妹今天说……我活着,是拖累所有人,给兰泽山庄蒙羞……我想也是。”
“我这样的残废,还不如死了干净……”
庄主截住杜若的话:“若儿!不许你这样说!没有你,哪来的兰泽山庄……”
杜若立即抓住了这句话。
庄主大约是一时说的急了,没能收住话头。
但很快就停住了这话。
庄主伸出手去,将杜若扶起来,顿了一时,没再接上说方才的话,只继续说道:“你二妹妹年纪还小,满口胡言罢了,若儿,你只当没听见,爹会惩治她的。”
庄主又叹了口气,说:“不知道近日从哪里开始传起山庄的谣言来……”
“爹这心里面,总感觉不大好。”
杜若明知故问:“父亲,谁传的山庄的什么谣言?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庄主就说道:“爹也不知道……至于谣言,算了,也不是什么好听的话。若儿,你只管安心养病就是了。”
“还好,现在正乘派也来了,山庄安全无虞,别担心,会没事的。”
杜若点点头:“好。”
庄主又说:“爹先前跟你提过的,鉴兰典上,若儿你还是去看看。”
“那几户人家都不错,要是看中了,就跟爹说,爹给你办,一定让你风风光光地嫁出去,绝不叫你受委屈。”
杜若顺从应下:“好,我知道了。”
庄主听见这回答很是满意,又道:“若儿,爹还有事要同袁掌门商量,你先回去歇着。”
等杜若点了头,庄主就向站在不远处,候着的侍女招了下手,叫道:“过来,好生送大小姐回房去歇息。”
侍女们便赶紧过来了:“是。”
杜若便向庄主告了退。
庄主站在那里,看着杜若走远,才也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了。
果然,不到晚上的时候,就有侍女来告诉了杜若消息。
二小姐被庄主罚跪祠堂,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许出入。
杜若听见这消息,也不多惊讶,问道:“二夫人呢,没去求庄主吗?”
她本来也不是冲杜如去的。
侍女恭敬地低着头,回话道:“去了,但庄主没见二夫人。”
先前闯了两次门的侍女,已经不在这里伺候了。
杜若微微弯了弯嘴角。
见不到庄主,那下一个就该来见她了。
不过杜若没想到,还有人比二夫人更先来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