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政厅里除开完颜洪烈和他请来的几个高手之外,别无他人。 此时正听见一人道:“姓曲的那丫头虽然任性些,不通情理,倒还是真有几分本事,只可惜被她家中人寻来带了回去。不然为小王所用,王府也添了一份助力。各位可知她是何来历?”听其言辞,便知说话的应该是完颜洪烈了。 堂内一阵静默,一会儿才听一个嗓子沙哑的人道:“以今日那番情形,那后来女扮男装的姑娘像是欧阳公子的红颜自己。这家世来历应该是比我们更清楚才是。” 落瓷在外听得牙痒痒,你妹才是他红颜知己。 欧阳克抿嘴捋了捋头发:“兄弟久居西域,也只是几年前到中原走动曾与她们姐妹有一面之缘。那姐姐不懂武功却神通医术,妹妹倒是一身好功夫,在下也曾与她过过招。只是实在看不出她的武功家世。” 落瓷实在是不明白欧阳克那老男人为什么好好西域土皇帝不做,偏要到中原给人做谋士,屈居人下,分一杯权势的羹。而且还忒没眼光的选择了气数将尽的大金。 “那倒可惜了,小王本想姓曲的丫头小小年纪便有此造化,若能请动她家中长辈。那我大金挥戈南下便指日可待了。” 在座沙通天彭连虎等人皆不屑曲非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碍于完颜洪烈的面子跟着奉承几句,又是一番推杯换盏。酒过半巡 ,完颜洪烈又开始发言:“各位远道而来,小王深感荣幸。此番能邀到各位大驾,实是大金国之福……” 落瓷蹲在树上听了一会儿,只觉得那模式跟现代的动员大会差不多。先把众人大大夸赞一番,让人如醉云端;又许之以名利诱之,无非是什么老皇帝年迈,过不了几年就要西去了,而有资格继承王位的除开他完颜洪烈之外还有三皇子完颜洪熙。所以要众人帮他挣一件功劳让他在老皇帝面前比过完颜洪熙,那皇位就非他莫属了。而他成事之后助他登位的众人那就是开国功臣了。 大丈夫横生于世,不为名来便为利往。完颜洪烈给他们展现了一个美好的未来,说得也像那么回事儿,于是一群待宰的羔羊便被诱上了迷途。完颜洪烈要他们挣的那件功劳便是耳熟能详的武穆遗书,如今他们正在商讨其中细节。 落瓷对这些所谓的国家大事不感兴趣,转头看身边空青也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又来了兴致,压着声音问他:“难道你都不感兴趣?”那些所谓秘籍什么的不是人人见了都想抢吗。 空青莫名其妙的看了眼落瓷:“干我何事?” 落瓷被噎着了,想想也是,空青之所以会出现在这个地方也还是因为陪她过来的。想想好像空青的国别意识不是很强,不管在哪里他都很淡然的样子,让他去偷宋庭贪官的宝贝他眼睛都不眨一下,让他穿金人的衣服虽然有些别扭,但也是出于要当着落瓷的面换新衣这种羞窘的原因,就他本身来说是不排斥的。 “你是西夏人?” 空青失神,有瞬间的迷茫,继而摇摇头。 他们几个原本是西夏的皇家刺客,所以落瓷便先入为主的认为他们该是西夏人。如今空青摇头,落瓷以为他是为西夏皇室弃卒保车而感到寒心,所以不再承认自己是西夏人。 似是看穿落瓷心中所想,空青再次摇头,把落瓷又往身边拉近了些以防掉下树去:“不是,我是不记得了。” “嗯?” “灵鹫宫的杀手都是从各地收罗去的,不只有西夏人。我去灵鹫宫的时候已经才四岁。之前的事记不得了。” “那如果真要选一方来占位,你会选哪一方?” 空青又莫名其妙的看了落瓷一眼,那一眼犀利的让落瓷觉得她问了一个天大的愚蠢问题。随即空青毫无预警的丢出一句让落瓷接受不能的话:“属下是主子的人,主子在哪里,属下自然就在哪里。”语气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落瓷觉得自己定力实在是不够,一口气没回转就被口水呛到了。落瓷一拳砸在空青胸前以表示自己的气愤。你说你表忠心就表忠心吧,非要把那话说得跟情话似的,要不是知道空青是怎么个闷葫芦疙瘩,她还会以为他在暗恋她借机表白呢。 罪魁祸首空青也没意识到他说的话哪儿错了,也不把落瓷砸他的那一拳放在眼里。只当是落瓷咳得受不住要找个地方发泄下,所以更是急切的给落瓷拍背顺气。看着毫无所觉的空青落瓷只能在心里翻白眼。 只是这下闹腾得两人都忘了还是在别人家院子里的树上。 厅内几人商议的可是机密要事,让外人听见那还得了。当下听到声响梁子翁身形晃动,首先疾窜而出,已挡住了落瓷和空青去路,喝道:“甚么人?” 这时厅内另外几人也急急出来把他们团团围住,欧阳克看到是落瓷颇为惊异,随即放缓了语气,又一副轻佻浪荡样子:“阿瓷,既然来了又何必急着走呢!” 眼看两人就被几个丑八怪团团围住,落瓷一边咳着一边不乏恼怒的看向空青。他倒是对周围环境好似漠不关心,先前身处暗处,眼看被发现是本能的带着落瓷要后撤,如今见暴露身份倒是大大方方任人围着,淡淡的看一眼面前的几人后便专心给落瓷拍背顺气起来。 三头蛟候通海见空青那副根本不把几人放在眼里的样子,心头火气。一把三股叉在地上噌噌擦得火花四溅,就要上前:“你奶奶的……” 却被人拉得后退一步,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师兄鬼门龙王沙通天。沙通天比他一根筋到头的师弟心机要深沉许多,按下候通海才以眼神示意他看另一边,那边欧阳克正用折扇敲打着手心漫不经心的向落瓷他们走去。 于是压低声音和候通海咬耳朵:“那两人看不出深浅,贸贸然上前说不得会吃亏,既然有人想出风头,何不让他先去探探虚实。” 落瓷咳红了脸,余光也瞧见欧阳克的步伐,不意间便到了跟前:“阿瓷这是怎的,咳得如此厉害。” 落瓷心里翻白眼,她能毫无顾忌的说她这名满江南的青衣妙手是被口水给呛着么?那才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欧阳克也没准备让她回答什么,又说“更深露重,你来寻我便让门房通知一声便是,怎生的这般顽皮偏要躲到房上去。”说着作势便要替了空青的位置,那动作自然娴熟的好似他真是她什么人一样。 本来那话放到别处也没什么,但从他口里吐出来就如浇了糖裹了蜜。带了三分苛责,七分宠溺。难怪那么多姑娘前仆后继的往白驼山的火坑跳去,还乐此不疲。 见欧阳克动作,空青怎么会让他得逞,用看神经病的眼神扫了他一眼,侧跨出一步,挡住了他的去势。 “这位仁兄多虑了,在下只是看阿瓷抱恙,所以想上前诊治诊治。” 这时落瓷勉强止住了咳,伸手在胳膊上隔衣搓着鸡皮疙瘩:“咳咳……你忘了我自己……咳咳……便是大夫?” “到底有句老话叫‘医者不自医’,教看看又何妨?”说话间把落瓷从头到脚打量一圈又笑了,眼睛亮亮的。 落瓷觉得那笑忒奸诈了些,唬着脸道:“你笑什么?” “阿瓷心中果真是有我的,今晨我才说……”却是不点明又接着道:“这才半天阿瓷便换了女装来给我看,呵呵,很好看,甚合我意。”那语气腔调就跟老师鼓励小朋友做好事差不多。“阿瓷……” 方才开口却被一直很安静的空青一声低喝:“啰嗦!” 欧阳克看着空青扬了扬头,虽还在笑,但在场人都能感觉到了他的不悦。 空青从来不说多余的话,做多余的事,此时也一样,左手翻转,剑柄直逼欧阳克喉头:“让开!” 欧阳克脸上笑意加深几分,看看抵在喉头的剑柄,又看看面无表情的空青却是挑衅的轻轻上前一小步。 见此,空青做了两件事。一是把落瓷拉到身后,二是曲手收了剑横于胸前,扫了周围人一圈,最后视线落在欧阳克身上一字一句道:“此剑三年未曾出鞘,出鞘必饮血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