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赵恒,她唯一想要紧紧攀住的一根浮木。
“殿下。”
月芙走近两步,站在他的身后,轻轻地唤他,迎着金色日光的双眼中渐渐带了几分湿意。
素秋已避到远处,四下看着有没有人靠近。
听到声音,赵恒慢慢转过身来,对上月芙清丽的脸庞,原本透着几许冷意的面目间不禁闪过一丝诧异,似乎被她眼神中突如其来的复杂情绪惊了一惊。
月芙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失态,连忙收起情绪,低头先行了一礼。
“殿下今日能来,月芙感激不尽。本不敢打扰殿下,只是 ,实在有两句话想亲口同殿下说。”
“娘子不必多礼,有什么事,直说吧。”赵恒将视线从她的脸上移开,淡淡道。
月芙咬了咬唇,白净的面上闪过一丝害怕和犹豫。
“不知殿下是否听说,崔郎将要替老定远侯做寿?我父亲也收到了请柬,明日,我会随他们一同到定远侯府为崔相公祝寿。我、我有些害怕,想求殿下,若明日得空,能否也到定远侯府走一趟?”
这几日,她已反复思索过,如今,能暂时压得住崔贺樟的人,只有赵恒一人。
赵恒身份高贵,崔贺樟自然会给他也送一份请帖,只是,他不会去罢了。
若他不在,即使她知道了崔贺樟的意图,能不能躲过,也未可知。毕竟,那是在他的家中,他发起狠来,谁也拦不住。
可她又不能直说,是自己的父母家人同崔贺樟合起伙来害她。她没有证据,这话听来,简直就是无稽之谈。想来想去,只好求赵恒明日也去一趟崔家。
唯有他亲眼见到事情的发生,才会相信她说的话。
赵恒皱了皱眉,没有立刻回答。
往日,崔贺樟看不上沈家,这样的事自然不会邀他们,这一回忽然发了帖子,的确有些反常。再加上中秋那日在太极宫,崔贺樟望向沈大娘的眼神,沈大娘感到害怕,的确在情理之中。
只是,他还有些怀疑。
“娘子既然害怕,为何不离崔家远些,明日不要去呢?”
月芙早想过他会怀疑,赶紧解释:“殿下,我虽是个妇人,从前却也听说过崔大郎的事,他、他不是个正人君子,恐怕不会因为我躲了一次、两次,就善罢甘休。若明日我去了,无事发生,往后便可安心,若有事……那我再另谋他法便是了。”
她说着,努力直视着赵恒的眼睛,不让自己退缩。
赵恒审视地看了她片刻,目光慢慢缓和下来。
她也只是个担惊受怕的小娘子而已,所求不过让他明日去一趟崔家。尽管他一向不喜崔家的那位郎君,也不认为明日一定会发生什么,可这也仅仅只是举手之劳。
“我明白了,明日我会去的。沈娘子,你不必太过忧惧,凡事总有解决的办法。”
这是一句是否普通的安慰,月芙却又有些难言的情绪涌动。
她抬着头,方才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泪意,又重新浮现。
“多谢,明日,我等着殿下。”
其实,她更想说,我解决的法子,就是殿下你呀!
赵恒被她专注而美丽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想要移开视线,却不知为何,仍然仔细地注视着她的眼膜,低低地应了一句“好”。
话似乎已说完了,两个人站在原地,忽然陷入沉默,却谁也没动。
寂静的空气里,泛黄的树叶一片片飘落,又被秋风卷起,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其中一片,在半空中翩然地扭转片刻,却没有落到地上,而是轻轻地落在了月芙的肩上。
素净的衣衫上,躺着一片极轻的枯黄落叶,更衬得她白皙的脸庞楚楚动人。
赵恒垂落在身侧的指尖微微抽动一下。
又一阵风过,将那片短暂停留的落叶卷走了。她什么也没有察觉。
“无事,我便先走一步,娘子请自便。”
赵恒抿了抿唇,不再看她,淡淡地点头,转身离开,迅速消失在长廊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