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奕没有理会别人怎么看,他只观察着郁白。
郁白写过的题他必须写;
郁白没写过的,他还是得写。
有时候,学习其实就是靠练习,考场上,不是靠那灵光一闪,而是靠熟练。
或许,他只是输给了郁白的熟练程度吧?
数学课上老师又发了一打灰色的卷子发下去给他们做。江奕熟门熟路的把卷子打开,然后勾了几道看上去比较难的题,圆锥曲线,函数求导,压轴题翻来覆去就那么些,很少创新,大多数都是弱智的套路。
创新一点的题目是主要拉分项。
到了高三,很多时候刷题是要有选择性的,太简单的就不用浪费时间了。
他仔细比对自己和郁白的分数,发现这分数差距主要体现在数理化三门课上。
他的数学比郁白低,与此相对应的,是同样需要数理功底的物理和化学,一门课低那么一两分,合起来就低了很多分了。
不过是一两分罢了。
也不困难的吧?
江奕缓慢呵出一口气。
他坐在窗户边儿,外头无数光芒洒下余晖,榕树的叶片在盛夏的晚风中轻轻颤抖,少年披一件不长不短的外套,略微单薄的脊背,白皙又漂亮的侧脸好似漫画中被随性涂抹出的,干净极了。
他认真的眼神被一点一点收入眼底。
郁白目光落在他身上,低睫,眼底有细碎的动容。
·
高三的课总是格外多,恰巧又要月考了,体育课被无情霸占,挪用为英语课。
教室门口站了个漂亮极了的老师,一身墨绿色长裙,化了精致的淡妆,走路,风一吹,空气都是香的。
教室里一群理科生们感慨:
英语老师是真的会打扮。
一天换一套衣服裙子,从不重复。
她走了进来,上了会儿课,讲试卷,忽然目光落在最后一排的位置,皱眉:
“徐廷呢?”
“不知道。”
上课铃响了,有一会儿了,他的座位上还空着。
英语老师站在讲台上迷惑的看着那个位置,说:“他人呢?”
“不知道去哪里了。”底下的同学摇摇头。
“刚刚我在洗手间碰见他了,应该是去上厕所了吧。”
“已经10分钟了,上厕所要那么久吗?”
英语老师皱眉说:“班长,去找一下他。”
“班长。”江奕凑近了郁白耳朵边,说:“醒醒,老师叫你呢。”
郁白瘦长的手指搭在后颈上,轻微动了下,他抬起头,一只胳膊半遮住脸,只露出一个白皙挺拔的鼻尖儿,和形状好看极了的薄唇。
“什么老师。”
郁白问。
“英语老师。”
江奕说。
“叫我干什么。”
郁白问。
“找一个男生,他没来上课。叫徐廷。”江奕说。
郁白微微皱眉,似是不相信,他低眸,重复了一遍:“徐廷没来上课?”
江奕也觉得有些不对劲。
徐廷和他的交集不多,但平日里,两人也说过几句话,聊过几次天,江奕记得他是那类很认真,很乖的男生,早上早读迟到一分钟都吓得半死,这几天却开始频频被人发现上课的时间不在座位上。
郁白站起身的一瞬间,江奕拉住了他,说:“我也去。”
郁白看他一眼,说:“你去做什么。”
江奕站起身,看着英语老师,举手:“老师,我肚子疼,去下洗手间。”
底下的同学一阵闷闷的笑声。
“郁白去找人,你凑什么热闹?”英语老师眉毛一竖,圆溜溜的镜片反光,她拨了一下浅色卷发,拢在肩膀上,眯起眼睛。
她轻微脸盲,不认人,皱眉,说:“你上次英语多少分?”
分儿不高就别浪,她心里想。
江奕于是回忆了一下,轻描淡写地说:“149分。”
英语老师:“......”
全班同学:“......”
可把他牛逼坏了。
“行了,”英语老师看一眼座位表,记住了这个无形装逼的小男生,说:“江奕是吧,去去去,快去快回。”
江奕转身,出门时听见老师嘀咕:“现在的男生怎么回事,干什么都一起吗。”
“老师你别管他俩,他俩就是这样的。”
“哈哈哈哈......”
又是一阵压低的笑声。
江奕耳朵发烫,回过头,心说:没见过世面,这是男生友谊的最高境界!懂吗。
郁白勾一下他的校服衣摆,说:“过来。”
江奕于是凑了过去。
“他在洗手间?”江奕问。
“嗯。”郁白说:“去看看。”
“你刚刚英语课睡着了。”江奕慢慢地指出来,试探着看他,说:“昨晚在干什么。”
郁白很少上课撑不住想睡觉,这还是第一次。
“没事。”郁白低声说。
“你昨天没睡好?”江奕皱眉,问他。
“嗯。”郁白低着眼睛,语焉不详。
“为什么?”江奕又问:“是因为你弟弟么。”
郁白没说话,停了一会儿,目光变淡,慢慢地说:“你可以不用问这些。”
“好吧,”江奕只好说:“你不想我问我就不问。”
两人进了教室旁边的洗手间,隐约听见一点不寻常的动静,从里头传来。
厕所里有个位置门紧紧的关着。
只有他一个人吗?
他在干什么?
厕所里的那个身影似乎在颤抖。能发出轻微的响声。江奕隐约听到什么硬物被丢在马桶里,随后是冲水的声音。
江奕敲了敲门,说:“徐廷,是你吗?”
里面的男生小声答应了一声,说:“在。”
江奕一愣,心想,弄错了吧,他可能真的只是上洗手间。
郁白看了一眼他,说:“英语老师叫你。”
徐廷推开门走了出来,那一瞬间江奕隐约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他的瞳孔有些涣散,似乎目光没办法聚焦似的。
.
晚上。
江奕家里。
“爸,我想住学校。”
“住学校你不怕又过敏了。”
“不怕呀。”
“怎么就不怕。”
“先去试一试吧,还不知道过敏原是什么呢,”江奕扒拉几口米饭,说:“中午趴在桌子上睡太难受了,我下午上课很容易犯困。”
“行,我跟老师说一声。”江年一听说中午睡不好影响到学习了,立马打起精神,说:“犯困可不行,中午要睡好,下午才有精神。”
“所以,安排个床位吧。”江奕说:“我同桌说他们寝室有空的。”
“哦,郁白?”江年看了他一眼,笑了。
妹妹趴在餐桌上瞅着江奕。
她眨巴眼睛,一脸期待地说:“哥哥,那天那个大哥哥呢?”
“哪个哥哥,”江奕冷冷一笑,点点小萝卜头,冷酷无比地说:“你只有我一个哥哥。”
“你给我买糖那次,大哥哥。”妹妹喝了口汤,口齿不清地说:“好腻害!”
——妹妹是个颜控,还是资深的,居然对那天只见了一面的郁白念念不忘。
“他啊,”江奕好笑地摇摇头,温声说:“下次带他过来跟你一块玩,行了吧?”
“好!”
妹妹笑了起来,嘴巴上亮晶晶的全是口水。
江奕托着下巴看着她,挑眉。
与此同时,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情:
审美闹不好也是遗传的。
犹记那天,自己见了郁白似乎也是念念不忘很久——
咳咳。
那能一样吗。
江奕脑子里进行着复杂的思想斗争,心里想:男生觉得另一个男生好看,似乎也是正常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