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去请太医,太医!”
“先给她披上大氅!带回华阳宫!”
周遭一片混乱,宴会早已进行不下去,众朝臣连带着皇帝都围守在那片死湖外沿,关切注视着视线中央,浑身湿透沾满淤泥的虞岁桉。
隔着浅淡柔光,少女的脸色是血色尽失的瓷白,冰冷湖水沿着乌发滑落,滴陷入深凹的锁骨。
她双眸紧闭,胸口处起伏几不可见,此时被裹着厚重大氅靠趴在赵秀秀的身上,已然是进气少出气多,随时都可能去了。
赵秀秀不停的哭,大庭广众之下丝毫不顾自己国公府夫人的颜面,豆大的眼泪像下雨似的一个劲儿的落。
凌睿在一旁沉默涩着眼,神色憔悴,几缕散发垂落,像是一息之间瞬时苍老了十数岁,肉眼可见失掉了眼底的光芒。
两人皆是将虞岁桉放在心尖上疼的人,要是今天她真的出个什么好歹,怕是以后他们二人也怕不会终身困于其中郁郁而终。
一旁的虞君山握紧拳头,急红了眼:“都起开,我来。”
话毕他将赵秀秀怀中人小心抱起,一路飞奔着往华阳殿赶,脚下速度快到令人咂舌,但手中抱着的人却不停。
看着虞岁桉在地上躺着,瓷白安静和静淑一样的侧脸,宛若睡着一样,了无生息的躺在那里,虞君山的心就像被紧紧揪住一样。
他已经失去了唯一的妹妹,不能再失去岁桉。
众人神色各异,多是扼腕叹息,王子皇孙中只有顾淮景是真情实感的想着虞岁桉。
他站在皇后身边,双手僵直垂下,腰侧锦缎华服被攥的皱巴巴团在一起,心好像跟着虞岁桉凉了半截。
而在他身侧的皇后,现在还保持着尊贵仪态,只是细看眸中神色出现丝丝崩裂,像是意料之外的惊愕,好像什么事情失去了控制。
郁珩站在一旁,污泥水顺着两鬓垂落的乌发滑落,沿着苍白脖颈一路消失在暗黑衣领深处。
此时更深露重,夜风习凉,由于寒冷他整个人都不受控制的发抖,但是所有人的都将注意放在了溺水的虞岁桉身上,无人在意黑暗阴影处将虞岁桉救上来的郁珩。
但他也毫不在意,因为当下他的所有注意也都在虞岁桉的身上。
他的拳头攥紧,冷眉紧蹙,眼底是更古不化的万年寒冰,每个与他对视的人都不由得被他眼神中的寒意震退,惊起一身冷汗。
看着虞岁桉被虞君山轻抱走,虞君山由于久经沙场有着急救人,跑得飞快,将后边跟着的人甩开一大截。
直到两人背影消失在道路尽头,郁珩才将头低下,昏暗无光处,眼底是遮掩不住的嗜血和疯狂。
差一点……就差一点……
不知为何,郁珩的心底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他应该感谢当时他顺从了自己的第六感,停下了脚步,又被猫牵引着救下她。
幸亏……幸亏……
否则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他虚脱般的松了口气,紧接着眸光变得阴狠绝辣。
今日她落水,在这般偏僻地带,还正好落在这片人烟稀少,人迹罕至的死水湖,今日本应该是皇帝寿辰,她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都不用细想,郁珩就算闭着眼睛也能想得到是陷害,介于今日皇宫中的风言风语,敢这样对虞岁桉还不怕被发现后受到凌虞两家反噬。
整个朝堂之上不过寥寥数人,而其中与虞岁桉有关系的,郁珩冷眸流转不动声色的将目光停在一人身上。
他唇角勾起一抹嗜血残忍的冷笑,心中给那人在记上浓重一笔,等着日后定是还要好好清算。
只是……
郁珩看向人群中一个其貌不扬,安分站在仲孙业身后的人,那人举止木讷,与人攀谈之间是不是露出腼腆神色。
看起来是个很老实的人。
可知人知面不知心,估计就算是仲孙业也想不到,他带的人里有怎样的大逆不道惊世骇俗之人。
郁珩突然笑了,其实要不是皇帝给他安排的这间偏远院子。
他也根本不会发现这个秘密。
郁珩思绪回转,到片刻之前,因为皇帝寿辰,御厨房每个人都忙的不可开交,自然是忘记了给他这位可有可无的九皇子送吃食。
于是他像往常一样,摸进厨房填饱肚子,回来时天已经黑了,漫无目的往竹听院走,在经过幽月苑的时候。
听到了里面有一丝异样的声响。
他立刻伏身紧贴墙角,对于偷听别人讲话毫无愧疚的听得仔仔细细分毫不拉。
“关情,我来看你了。”郁珩耳边传来火焰燃烧的噼啪声,那人在说完这句话后便是长久的沉默。
就这样静默,不知过了多久,那人才继续说道:“你是还在怪我是吗?你还恨我吗,所以这么些年都不愿意来见我一面,连做梦都从来不叫我梦见你!”
听着人的语气怕是与容贵妃是旧识,或许还是青梅竹马,总之郁珩听得出来,院中人对容贵妃心思并不单纯。
听说今年南诏一如往年不间断的派使臣来给顾明正贺寿?
郁珩若有所思,这人八九不离十是南诏派来的使臣。
只是……
他在脑海中搜索幽月殿的讯息,他记得这原来是南诏公主容贵妃的居所,可容贵妃早已过世多年。
难道里面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
郁珩来了兴致,接着听下去。
“我知道是……他逼得你,是他害了你,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逼死容贵妃?郁珩心下一惊。
杀了他……杀了谁?
那人像是陷入自我癫狂,许是他觉得不会有人发现,这样孤僻的地方晚上不会有人来。
所以笑得格外大声,以至于郁珩想不听都不行。
笑过之后,将深秋本就没几个的鸟雀吓得一路逃窜,飞得一干二净,这次真的只剩下了他们俩人,一个院内,一个院外墙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