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履历很漂亮,和温成瑞离婚之后,她只身来海城打拼,途中遇到赏识她的前辈,自己也非常努力,一路青云直上。
温思伶一直觉得,也许和温成瑞结合,再生下她,是蒋敏这辈子唯一走过的弯路。
饭吃的差不多,蒋敏终于放下手机,把注意力放到温思伶身上。
她问:“你这次回来什么打算?现在开始找工作了吗?”
意料之中的问题终于如期而至。
温思伶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
她把筷子放下,斟酌了一下,缓缓说道:“……还没,我还在改简历。”
蒋敏正在喝汤,没抬头,有些不满道:“你都回来一个月了,还没改完简历?去年帮你改的那版其实差不多了,你加上这一年的义工经历就行了,今天回去改一下,改完我还能帮你看看。”
温思伶不自觉开始咬口腔内壁的软肉,软声说:“不急吧。”
她其实还没做好回归职场的准备。
温思伶读的大学知名度不错,她是商科专业,毕业之后,她留在国外上了一年多的班,在某知名会计师事务所做咨询方面的工作。
这是一份在国内外都拿得出手的工作。
但是那一年,可以算是温思伶人生中最浑浑噩噩的一年。
漫长无望的加班,有一阵子组里很缺人,项目排的很紧,令她喘不过气。
更要命的是,她很不幸被排到全组风评最差的经理手下,经理是个印度裔中年女上司,把下属当奴隶,深谙pua之道,出事了又是甩锅第一名。
温思伶经历过周末被上司电话轰炸,只能憋着眼泪疯狂加班,结果人家周一若无其事地在合伙人面前说项目全是她一人完成,邀功第一名。
那一年给她带来很深的心理阴影,那个看似光鲜亮丽的工作,给她带来的就只有迷茫和痛苦。
她的失眠也在那一年越来越严重,整个人都很焦虑,头发一把一把地掉。
直到温思伶交完辞职信,买机票回国的那一刻,她才感觉到自己能开始喘息。
但是自己身体好像有一部分至今未能恢复,比如失眠。
她觉得自己像一只长时间被禁锢在笼中的飞鸟,时间久了,就忘记该如何展翅高飞。
回国对她来说是一种逃避,也是解脱,但蒋敏不理解。
蒋敏希望她能坚持下来,至少拿到绿卡,升职做到高级咨询师再回国。
而温思伶未经她同意就做下回国的决定,这触碰了她的逆鳞。
蒋敏无法接受。
温思伶依稀记得她当时甚至没问她辞职的原因,就在电话里劈头盖脸地斥责她,毫不掩饰地对她表达自己的失望。
这件事一直是母女两人之间的心结之一。
果然,今天蒋敏又旧事重提。
蒋敏衣服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温思伶,你已经二十五岁了。如果你当初没有任性辞职,坚持一下,现在在国内至少是从高级咨询师做起。”
蒋敏不高兴时,会直呼她的本名。
其实她平时也是叫她“思伶”,很少叫她小名。
温思伶沉默,因为她不知道如何回答。
她曾经试图和她解释,自己当时辞职的原因。
可是蒋敏只是轻描淡写的和她说,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很辛苦,她这点委屈根本算不上什么。
在理智上,也许蒋敏说的很中肯。
但是在情感上,温思伶只是感到失落。
在她只身一人在海外,经历职场pua,感到孤立无援的时候,母亲只是站在一个极为理性的角度对她说,是你自己的问题。
其实她也只是想要一句安慰而已。
可能这是奢望。
见温思伶没出声,蒋敏皱起眉头:“你不要一说起这个安静,温思伶,你已经不小了,之前的一年已经荒废掉了,现在你还不为自己的未来考虑吗?”
“你看看我律所里来面试的年轻人,他们为了得到实习的机会费了多大的力气,你就知道你和他们比差了什么。他们的履历也是每个都漂亮,还比你努力百倍,这就是现在的社会,你再不努力,很快就会被甩在后面,你明不明白?”
蒋敏还真是一点也没有变。
总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盯着自己。
从小到大都是如此。
可是温思伶和小时候不一样,她现在已经很难逆来顺受地去面对她审视的眼神,再乖乖听从她的安排了。
她很累了。
温思伶勉强笑了一下。
她缓慢地,屈服地点了点头,声音里夹着几分疲惫回道:“明白了。”
所有的酸涩与茫然,都在这声“我明白”中被咽下。
因为她已经不愿意去和蒋敏据理力争自己的想法,反正对她而言,这些都不重要。她为女儿定制下的路,才是唯一正确的道路。
对不起,妈妈。
从始至终,是我令你失望了。
蒋敏看她一眼,意识到自己刚刚把话说得有点重,叹了一口气说:“你邮箱里里有没有之前的简历?发给我一份,我下午帮你看看。”
她在包里翻出一把钥匙,放在餐桌上:“这是公寓的备用钥匙,我今晚会加班,可能要很晚到家。你自己在外面吃晚饭就行,不用等我吃饭。”
温思伶“嗯”了一声,机械地顺着蒋敏的话,抓起手机。
她想把简历找出来发给蒋敏。
面部解锁屏幕,映入眼睑的却是江璟元的一条微信。
「饭吃得怎么样?」
她不知道为什么这条平平无奇的慰问短信在这一瞬间戳中了她。
也许是因为反差吧。
刚刚被蒋敏教育了一通,而现在却有人在默默关心他。
而蒋敏丝毫没有注意到,她刚刚根本没吃几口菜。
温思伶吸了吸鼻子,回复道:
「还行。晚上去蹦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