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天空中乌云密布,云朵低低的压下来,闷得人有几分燥。
一场瓢泼大雨似是随时都会落下。
书房中点起了烛台,幽黄的烛光将一个少年颀长的身影映在窗棱上。
苏清走进书房,敛了脚步声,凑到窗子下,想先观察屋中人片刻,还不待他藏好,突然有一只信鸽拍着翅膀飞进院子。
吱呀一声,窗户被人从里面推开。
苏清不及防,直接和窗内的人四目相对。这人熟悉长相让他心头骤然一紧。
这是……宋知微?
这人五官眉眼和宋知微有七八分相像。
不可能。
苏清很快否决了这个想法。
面前人五官清晰,脸皮肤纹理都能看清楚,只有障主人,才会有如此清晰的面孔。
宋知微还活着,绝不可能是障主人。
“少……城主?”苏清试探的喊了一声。
他又仔细端详了这男人几眼。
他面容和宋知微有七八分相似,只是宋知微更显精壮,是个典型的练家子。而面前的人,眉目间却多了几分文雅气。
书桌上堆着半人高的书海,他站在里面丝毫不违和,就是个挥斥方遒的儒雅书生。
这不是宋知微的气质。
“你回来了正好。”男子惦记着看信,没注意到苏清神情的怪异,“把信给我拿进来。”
苏清应声转身抓住鸽子,将信拆下来。信上五个大字,“宋知著亲启”。
信戳是药王谷。
药王谷?
原主的记忆苏清零星的继承了一些,此刻看到药王谷三个字,隐约想起一桩听过的八卦。
现任药宗宗主平逐溪,门下弟子虽然一大堆,可直到晚年,才收了一个亲传弟子 ——宋知著。
平逐溪医术独步天下,脾气却也古怪,自带一股生人勿进的清冷。当时仙门议论纷纷,得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入得了平逐溪的眼。
有见过宋知著的,回来都夸,说是仪表堂堂,气质不凡,主要是,脾气是真的随和。
大概,也只有这么随和的人,才能受得了平逐溪的怪脾气。
然而,就是这么个人见人夸的青年才俊,三年前,竟然为了谋夺城主之位,下毒谋杀亲弟弟。
事情败露后,宋知著仓皇出逃,下落不明了。
这件事一出,连带着药王谷也被修真界笑话了好一阵子。流言四起,说什么上梁不正,下梁歪。
平逐溪一定也是个变态,才能教出这么恶毒的徒弟……
此事在仙门中沸沸扬扬传了好一阵子才平息。
苏清心口猛地一跳。
如果宋知著就是传闻中杀弟夺位的人,那宋知微岂不就是……
那个差点被毒死的弟弟?!
“发什么呆?”宋知著开口询问,“是知微的信吗?”
言语间,脸上全是期待。
苏清回神,恭敬的将信递给他,“回少城主,是药王谷的信。”
宋知著接过信,低头仔细读起来。
苏清在一旁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想从这人脸上,看出一点日后杀弟夺位的恶人的苗头。
还不待他细看两眼,宋知著突然激动得站了起来,两步上前走到书架旁边,拧转书架上层的一个青铜鼎,“咯噔噔——”书架缓慢的向旁边移开,露出了里面的屋子。
密室?
苏清还没反应过来,宋知著已经一步跨了进去,回头关门时,才见苏清还立在外面,“愣着干嘛,进来帮忙啊!”
“哦。”
苏清应了一声,跟着走密室之内。
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浓重的药味儿,炊烟弥漫,云烟雾饶的,看不清内里。
等苏清适应了密室里面幽暗的光线,才发现这密室被改造成了个药房,里面瓶瓶罐罐,计量称,蒸馏瓶,很有些实验室的样子。
半个书房大的空间里挤了七八个人,有磨药的,有煎药的,烟熏火燎,每个人都低着头忙碌。
“艾草磨好了吗?”宋知著一进密室便问。
“好了好了……这就给拿来。”
“还有流韭草,石匪膏,融雪花,分别五钱,一钱,三钱都拿来。”宋知著声音利落,也不嫌脏乱,径直跨过地上散落的瓶瓶罐罐,走到了药炉前。
密室里的人立刻忙碌起来,帮他取药,上称。
有个人路过苏清身边,见他戳在门口,直接塞了一大把草药在他怀里,“方护卫,您别愣着啊,我们都忙疯了。您得空,正好把这捆艾草给碾碎了。”
苏清捧着艾草坐在石磨前,手上一边做工,一边分神观察宋知著。
宋知著自从进到了这里,便一门心思扑在了煮药上。这个人对小厨房里的一切都了然于心——知道所有的草药存放位置,存量几何,什么药材该切片,还是研成末,他事无巨细,一一过问。
此刻,宋知著面前架着三座药灶,他精细的将所有药材一一上称,分别加入药碗中。使用的材料大体相同,只是这三碗中融雪花的使用计量稍有不同。
那严谨的模样,比做化学实验一点不差,俨然一个医学痴人。
苏清皱眉。
宋知著在做什么,紧张又隐秘的?
是炼药……
还是制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