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竹本不叫这个名儿，她是张柔从府中带进宫的陪嫁。因着皮肤比旁人要黑一些，人又生的瘦高挺拔，在府中的时候张柔的长姊给赐的名儿，叫墨竹。玉竹这个名儿是张柔临要进宫的时候，忽然给改的。玉竹还记得那日小姐正在梳妆台前挑选首饰，忽然便对着那一盒子成色极佳的玉石喃喃自语——‘玉可是个好东西’。

谁不知道如今宫里最受嘉和帝宠爱的那位宠妃便是以玉字做的封号，按理说她一个宫女不该在名讳上去冲撞了宫里的贵人娘娘。可与她家贵妃娘娘比起来，春晖阁那位小小的贵人又算得了什么呢？

“劳烦贵人久等了，我家娘娘昨日夜里睡得迟了些，故而今日此时还没起身。怕是还要劳烦贵人再等上片刻了。”玉竹的态度和方才守在此处的那名小宫女比起来，可谓是天差地别。宋声本来的确是有些熬不住，临了已经生了退缩之意。可如今被玉竹拿话这么一架起来，她便被折了退路。

方才她还能理直气壮的说是张贵妃避而不见，眼下却不能了。人家贵妃不过是因为昨日侍奉陛下这才起得晚了些，她哪里就连这片刻都不能等了？正可谓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甜枣，便是如此行事了。

好在玉竹吩咐了旁的宫人搬来了一把椅子，至少宋声不用再站着等了。

只是这椅子就这样大剌剌的摆在碧霄宫外的大门前，多少都显得有些滑稽。此时的宋声却是顾不上这许多，在春华的搀扶下顺势便坐了下来。

哪成想才刚坐下，还没来得及揉一揉自个儿酸痛的膝盖，就见嘉和帝圣驾忽至——

裴世衡见宋声坐在碧霄宫门口，皱起眉头：“玉贵人怎么在这？”

玉竹见圣驾降临，脸上却没有半点儿惊喜意外的表情，反倒像是算准了裴世衡此刻会来似的，满脸的理所应当。她不卑不亢的行过礼，宫人早就将消息递到了里间儿，于是不一会儿，迟迟不肯露面的张贵妃便出现在了宋声的视线之中。

张贵妃穿着一身袄裙，一水的红色步曳生风，远远看去像极了一团火。她的指甲染得格外的漂亮，一双细嫩的柔荑保养得极好，一看便是大家闺秀的手，十指芊芊宛若葱白。耳畔坠着一对玛瑙耳坠，鬓上更是与之相配的一整套玛瑙头面，不算繁琐，却也精致异常。最叫人瞩目的还是她颈间挂着的金丝璎珞，宋声上次瞧见这副璎珞，还是在太极殿书房桌案的画稿中。

“妾身恭迎陛下圣驾。”

张贵妃生的并没有宋声想象中那般美，如果硬要比较，她甚至还没有从前的文皇后生的美丽。倒也不是说她貌若无盐，张贵妃当然也算是个美人，只是她一直存在于旁人的口中，素日里大家听得都是陛下多么多么爱她，自然将她整个人推向了神坛。期望越高，失望便也就越重，张贵妃和宋声想象中的神女实在有些出入。

然。

宋声这头打量完张贵妃，张贵妃自然也在不动声色的打量她。

张柔从旁人口中得知的宋声美得不可方物，就连方才回禀的宫女儿给出的答案都与那些说法如出一辙。张柔不服气，她自由便是在长姊美貌下长大的，世人皆知张家大小姐倾国倾城乃是京中第一美人，却不知她这位张家二小姐乃是何方神圣。她从小便嫉妒长姊，却不得不承认她的容貌的确不如长姊。

可诚然是被誉为京中第一美人的长姊，又何曾受过如此神化般的夸赞？

张柔不服，满心只想亲眼见见这位玉贵人，最好能再嘲笑一番评价一句——不过如此。

可真当这位玉贵人站在眼前时，张柔笑不出来了。

……

便是自家被誉为京城第一美人的长姊站在她旁边，怕是也只有为这头衔自惭形愧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