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上这个称呼在周围人口中不断响起。
这一次,祁知矣待的时间特别久。
仙山上,和世间远远瞭望的祁家突然热闹起来。
后半夜,青年踏着月色落下,随手把大氅扔到侍女手中,径直走进祁知矣房间。
祁仞壁,祁家的二把手,祁知矣一手从分家中提拔上来的后辈。刚处理完王家那一堆焦头烂额的破事回来。
身后的门合上,祁仞壁还没走到桌前,先对着祁知矣的神情愣了半天。
他从来没看到祁知矣那样认真的看一个东西,以至于,让他有点毛骨悚然。
这种人脸上,要么就是生人勿近的清冷出尘 ,要么就是“老子站在世界之巅上这一辈子什么都体验过了我什么时候应该去死一死”的倦怠感。
对这世间任何事物都没兴趣。
什么在他眼里都是一样。
而此刻,祁知矣什么也没干,斜坐在桌前,目不转睛的盯着屏风后的一个人看。
那种专注,让祁仞璧怀疑,那是不是和家族生死攸关的秘法。
室内一半明亮一半黑暗,屏风上的那道剪影,遥远又朦脓,在交错的阴影中摇曳未定,像风中燃起的蜡烛般,一吹就散,看不明晰。
暗处的那个人,呼吸微弱,也仿佛是明明灭灭的烛火,下一秒就要熄灭。
下意识的,祁仞璧感觉祁知矣像是黑夜中守着蜡烛的人。他怕她被吹灭,怕她就此黯淡下去。
长夜将尽。
祁知矣视线淡淡的移过来,祁仞璧笑了笑,扔下上任家主的密信,转身消失在黑夜里。
这一夜,似乎连冬季最常见的鸟鸣都销声匿迹,没有丁点声响。
秋露浓醒来时唯一的感觉就是疼。
呼出第一口空气,潜意识里还是觉得自己胸口破了个洞,秋露浓艰难的伸手摸了摸。刚长出来的肌肤格外柔嫩细腻,完全看不出重伤的痕迹。
更致命的地方是在皮肤里面。
可即便是感觉得到,那些腐败的内脏在慢慢痊愈,疼痛却是一点都没有消减。
人类的智慧,在各种阴毒的酷刑上,真是体现的淋漓尽致。
所以说啊...
做人还是不要冒险。
还好有后招,不然真交待在那了。
秋露浓长出一口气,安慰自己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夜间的风里带了些花草香,秋露浓盘腿坐在窗边看星星。
“水东流”一尘不染,被挂在软塌对面的架子上,昏暗的角落中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窗外的天空将亮未亮,四周寂静,一切都昏昏沉沉,让人分不清傍晚还是黎明。
伴随着思考,秋露浓脑中一阵阵钝重的疼痛,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也不知道这是哪。
脑袋很重,四肢仿佛是戴上沉甸甸的镣铐,秋露浓耷拉着眼帘,懒洋洋的倚在窗边。
发现窗外有一株巍峨近乎通天的树,长在倒映着夜空的湖面上。
单手撑起下巴,秋露浓发起了呆。
祁知矣提着一个黑木食盒,旁若无人的穿过宅邸,跨进了秋露浓身后的大门。
食盒外镶嵌着金丝,被空荡荡的袖摆遮住大半,祁知矣的衣襟被风吹开,露出清秀如竹的锁骨。
他慢悠悠的走到屏风旁。
秋露浓依旧在发呆。
在她身后的阴影中站了许久都不见回应,青年脸上却依旧挂着笑意,淡得仿佛看不见。
秋露浓整个人都很迟钝,连扭头的动作,都仿佛被放慢了数倍。
往日见过几百次的天空不见得有多好看,身后实实在在的目光,却是存在感十足。
秋露浓昏睡的时刻,好像也有这样的目光看着她。
复杂得让她觉得有些厌烦。
少女恹恹的看了祁知矣一眼,说,“你来了啊。”
食盒放在一旁,祁知矣低头,墨一般的黑发顺着脸侧落下。他拉过秋露浓垂在窗边的右手,冰冷的指腹触碰她的手腕,白皙的肌肤上压出一个凹痕。
他好看的手指翻飞,少女手腕在他掌心里转了一圈。
“你恢复得,比我想象的好。”祁知矣认真看了许久。
“一点都不好。”秋露浓摇了摇头,丝毫没有对于自己身份的自觉,“我头疼,胸口也疼,还没有力气。”
她言语间非常理直气壮,就差直接说,“你不能想想办法吗?”
几乎是叹息般的看了她一眼。
祁知矣伸手拢了拢秋露浓耳边的碎发,露出荡漾着烛光的眼睛,肌肤白而亮,面容柔软的像是晕着一层月光。
他眯起眼睛,欣赏起秋露浓的表情。
感受到肌肤间亲昵又完全拿捏的触碰,秋露浓抬了抬眼,散漫的靠着窗边,一动未动。
没有讨好,也没有反抗。
氤氲成一片的夜色里,少女面无表情的和祁知矣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