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眼前的吵闹,陈子文依旧无动于衷,只是放在舆图上的目光从莒州移到了登莱、宁海一带。
杨妙真扫视了一圈堂上,最后将目光停留在陈子文的身上,淡淡地说道:“陈军使说几句吧。”
“姑姑想要我说什么?”
“随便说,想说什么说什么!”
“那我先说我的观点结论,我,坚决不同意弃守沂水,如果死了这么多人打下的城池白白弃了,那死去的弟兄就白死了。”陈子文说得掷地有声,目光中充满不容置疑的神色。
“也行,那就传信杨帅率部出山,入主沂水”汲君立一副你奈何不了我的架势。
杨妙真看着二人针锋相对,心中暗叹一声,垂首问道:“陈军使如何看?”
“我不赞成将翠屏山的兄弟全部拉到城中来,须知沂水不过是座小城,城中粮秣不足以支应大军不说……若是义军将士全数入城,金军调集重兵围城怎么办?
反倒是杨帅率主力游弋在外,我等领偏师坚守城池,互为倚仗,于目前抗金形势更为有利。”陈子文说到这里,抬头看了一眼杨妙真,见她脸色凝重,又加了一句:“山里的困难,我自是晓得,除开守城必要的甲械,府库里的粮秣、食盐、衣物各取半数运回山里,如何?”
“不如何,城池是义军兄弟打下来的,不是你姓陈的一个人打下来的,既然是义军兄弟打下来的,那府库中的钱粮物资自然该由杨帅分配,哪轮得到你一个军使指手画脚”。
听得陈子文竟然欲主持府库中的钱粮物资分配,汲君立当即跳起来,怒气冲冲的吼道:“姓陈的,俺早看出你脑后长反骨了,扯这么多大道理,当旁人看不出你的心思吗?
俺看你就是自觉翅膀硬了,想要踢开杨帅自立门户,想要将这沂水城据为己有。
俺是个粗人不会说话,但多多少少也知道点忠义,烦请陈军使好好想想,你的军使名头是谁给的?没有杨帅,没有义军众兄弟的接纳,你能有今天吗?”
“忘恩负义之徒,鹰视狼顾之辈,也配谈忠义二字?”陈子文怒极反笑,冷冷一哂:“老子担任军使是靠着搏杀一路都统得来的,不像某些人是靠谄媚侍主得来的……”
汲君立脸色涨得通红,一双牛眼怒睁,浑身肌肉绷得紧紧的:“臣属为主公计,本就是天经地义,何为谄媚侍主,姓陈的你把话说清楚?”
陈子文冷哼一声,不愿意和他多做辩驳,也不在去看杨妙真。
他不知道是否所有的义军在发展阶段都经历过这一阶段,但被自己人背刺却无人替自己说话的感觉,无疑是最令人心寒的。
普朗克说过,背叛就像是在伤口上撒盐一样刺人,陈子文心中也是第一次萌生起了脱离义军、另起灶炉的想法。
趁着现在手里有钱有粮,先招点兵,如果杨安儿执意要入城,自己就率部北上马耳山,图谋密州,密州是个人口仅万余户的小州,有千余兵马,差不多就能大展拳脚。
一念至此,陈子文心中顿时火热起来,一直压抑的野望瞬间被唤醒。
“季营典,明俨,咱们走!”
陈子文收起舆图塞入怀中,猛然站起身,对着堂下的两员大将喝道,然后径直朝着县衙的大门口走去。
杨安儿派到陈子文身边的郝弋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最后还是定定站在了县衙大堂上。
杨妙真想要开口阻止,但看着陈子文决绝的背影,她又将到嘴边的话咽进了肚中,一双美目也黯淡了下来。
因为她清楚,兄长是个什么样的人,以他的为人,若是得知义军士卒攻克了沂水,势必要来抢夺胜利果实。
两者的矛盾不可调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