杆子展开纸条瞄了一内容,头重新垂了下去:“是小的们疏忽,让外男接近到了婵儿姑娘。”
李允抿紧嘴唇,指骨分明的手掌抓住白鸽的脖子重重一握,那白鸽“咕噜”一声眼看就要窒息,李允盯着垂死的白鸽好一会儿,之后才悠悠地松开手掌,白鸽伸着脖子深吸了口气,总算活了过来。
他脸上的怒火忽明忽暗,让人捉摸不定:“说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
唐四木讷地扭头看了一眼杆子,示意杆子说。
杆子滚了滚喉头:“回少主,事情是这样的,前几日婵儿姑娘见小白不吃不喝不动,便想带着它在庄子附近转一转,小的寻思着婵儿姑娘成日待在这庄子里,怕是也憋坏了,去附近走走也是好的,再加上这岳阳山平时也没几个人路过,该是没什么危险的,于是便允了,且还让丫鬟紫紫和侍卫八宝陪着,小的也在后面随时照看,如此这般,婵儿姑娘才出了门。”
说到此处他停下来,似乎是不敢再往下说。
李允的声音冷得像裹着一层冰:“继续说。”
杆子无措地卷起手指,深吸了一口气:“后来……后来没想到,当日在山里竟遇上了一队骑马的武士,也看不出是哪门哪派的,领头的那人好似自称叫子央,他对婵儿也没表现出什么恶意,就聊了几句,然后就各自分开走了,回到山庄后小的还怕惹出什么事端来,特意将庄子的外罩关了两天,见安全无虞后才敢重新打开的,只是没料到……他竟还给婵儿姑娘送了信鸽。”
“他们……聊了什么?”李允沉声问。
“小的当时站得远,也没怎么听清。”杆子说完便低头垂手,准备领受责罚。
李允却坐在扶手椅上好半天没吭声,无声无息了一般,直至杆子轻唤一声“少主”,他才眼睫轻颤回过神来。
杆子屈膝跪了下去:“无论少主如何责罚,小的毫无怨言。”
一旁的唐四也赶紧跟着跪了下去。
李允看着手中的白鸽,说了一声“都起来吧”,继而将白鸽递向杆子:“这只信鸽不可再放回去,是杀是关就由你来处置。”他的眼梢浮出一抹无力感:“既然婵儿喜欢鸽子,便在后院多养一些吧,再训出几只能往上京送信的,如此你便可将功折罪了。”
杆子心里一喜:“小的定能好好完成任务。”
李允从扶手椅上起身,俊朗的眉眼里仍凝结着重重的愁绪,高大的身影行至殿门处时又停下来,仰头看了看悬在天际的太阳,好似想让那明媚的阳光晒走心底的阴霾一般。
顺子正好站在门口,低声唤了句“少主”。
李允面无表情,一声不吭,转身朝屋外走,经过婵儿的门口时他停也未停,径直往自己的屋子行去。
这一日李允再没出屋,谁也不见,只是呆坐在槛窗前,看着日影徐徐西斜,直至带走屋子里最后的光亮。
在青州他虽没立下旁人不许进他屋子的规矩,但正常情况下,旁人也不敢去他屋中打扰。
他一个人沉溺于黑暗中,仿佛什么都没想,又仿佛想将一切都想个透。
李允讨厌失控的感觉,今日那句“子央哥哥”就差点让他失控了。
因着这失控,他莫名觉得难堪、无地自容,还有一种莫名的悲伤在心底翻涌,这样的自己令他觉得陌生,陌生到让他慌张而无措。
山庄的夜混沌而深沉,他的心却比这夜更甚。
李允起身推开屋内的窗页,卷入了一股沁人的凉风,幽暗的夜色颤了颤,仿佛被惊着了一般,又被稀释了些许。
他深吸了口气,转身行至床榻前,无奈地倒了上去,头枕着臂,怎么也无法入睡。
不知过了多久,屋外传来一声轻响,继而屋门被缓缓推开。
李允蓦地睁开眼,从床上坐起来,只见婵儿赤足迈进屋内,手里抱着小白,怔怔地站在门口:“哥哥,我想你陪我。”
小姑娘身着一袭月白色中衣,长发半拢半散,莹莹的夜色投在她身上,让她无端地带上了一缕飘然的仙气。
李允看不清婵儿的面色,但他知道她眸中清澈明朗,像孩子一般心里藏不了事儿,也正是这份儿一见到底的干净,又让她无端地拥有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总是让他无力拒绝,让他所有的慌张与无措皆不值一提,付之东流。
“你过来。”李允朝她扬了扬手。
小姑娘将小白放到了绒毯上,继而快步行至床榻前,长发拂过李允的鼻际,继而偏头靠在了李允肩上。
少女的体香温暖而清新,像院子里月季花的味道,李允轻嗅了一口,感觉夜色也变得温柔起来。
“哥哥,你还在生婵儿的气吗?”少女在黑暗中问他。
李允沉默了一会儿,心里犹豫着,终于答非所问道:“你和那个……子央,聊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