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饭馆不远处的一家客栈中，一身粗布麻衣的少年正坐在桌前小酌，月光透过窗格将他身前的木桌分割，也让对面的少女更显娇憨。

“你怎么还梳着丫鬟的发髻。”麟符微微皱眉，虽然已经过去些时日，可他依然不愿想起碎府。

环儿有些害怕面前的人，可又难耐心中与熟人重逢的欢喜：“麟符少爷，我只会梳这个。”

她用故作大胆实则怯生生地语气说道：“麟符少爷，谢谢你救了我！”

“你怎么知道是我救了你？”

环儿脸上是单纯的笑意：“那日我醒来，整个院子全都是死人，碎府全死了，只有您和我活着，难道不是您救了我吗？”

麟符猛然从座位上站起，瘦削的身型极具压迫力地向前探去：“不，所有人，都是我杀的，怕吗？”

环儿被吓得身子止不住发抖，头上的双丫髻都跟着微微颤动，可她却说道：“环儿不怕，麟符少爷是好人，您会……会给环儿吃的喝的，会让环儿不被那些人欺负。”

“那些人都是坏人，环儿都看见了，他们拿匕首划您的胳膊割您的肉。”她似是想起来什么可怖的场景，声音略微颤抖，“环儿还看见他们……吃您的血肉。”

麟符身上气势顷刻卸去，颇为颓唐地坐回椅子上：“你倒是单纯。可你最敬爱的碎心无老爷也死了，难道你不恨我吗？”

环儿有些纠结的咬了咬手，碎老爷救了是个孤儿的她，让她免于忍饥挨饿，可麟符也救过她，让她免受恶奴欺凌，为什么这样两个好人不能共处呢？

“小丫头，欺负你的恶奴，吃我血肉的恶奴，都是你最敬爱的碎心无老爷的仆从，你只看到他救你，却不曾想想那些人的所作所为也为他默许。”也许是因为环儿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熟人，麟符心中有所不忿，忍不住多说几句。

也不对，麟符突然顿住，要说熟人，还有那个神经病一般的女人。罢了罢了，何必想起那样一个晦气的存在。

麟符出声问道：“你可知仙狱是什么地方？”

环儿跟不太上这个话题转变的速度，只好把之前的纠结忘却来思考新的问题。

仙狱，她知道！

她有些兴奋地开始叽叽喳喳：“我听说书人说过！这仙狱呀是个特别厉害的地方，而且里面的仙人都是顶顶的大好人。”

“谁知道是不是些人面兽心之辈。”麟符忍不住小声低语，他捂唇低咳，袖口上沾着点点血迹。

他混不在意的掩去那点血迹，目光中闪过狠厉凶光，修仙之人没一个好东西。

谁知一向懦弱鲜少反抗的环儿这一次大声反驳：“才不是！”她说完立马向四周望去，害羞到脸颊泛红，又降低了音量说道：“他们都说，仙狱中人惩恶扬善帮扶弱小，是整个天庭最令人向往的存在，那里仙君风姿令人神往，仙子衣袂飘飘似九天神女，”

麟符忍不住回忆了一下那个女人的样子，和九天神女唯一相似的地方大约便是均为从天上飞来。只不过人家九天神女是衣袂飘飘如雾如幻，而那个女人摔了个狼狈的狗吃屎。

他忍不住开始抚摸手中的包裹，那里面还留存着刑月当初披在他身上的外衫，纯白的外衫沾满了污渍和鲜血，即使他清洗过也未曾洗出原本的颜色。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留着这个东西，但在这么多日的逃亡中，他一次都未曾想过将其丢掉。

应该是舍不得这昂贵的布料吧？毕竟他手中的灵石还需要精打细算，当然不舍得随便扔掉手中财物。

说不清是愧疚还是同情在驱使，麟符将灵石分了环儿一点点：“拿着花吧，算是送别礼物。旁边那个小饭馆的老板娘看上去是个心善的，你可以去那里找份工。”

环儿下意识接住抛过来的灵石：“我不走呀。”过了片刻她才反应过来，“是麟符少爷你要离开？”

麟符没有回话，夜色下，一身黑衣的他紧了紧自己纯黑的围帽，打开门去，彻底融入夜色之中。

这望月镇中的虫豸已经闻到味儿了，他要是再不走怕是永远也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