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手被划了许多细碎的小口子,汗水夹杂着泥巴,又痛又痒,两条毛躁乱糟糟的麻花辫在眼前一荡一荡,心情也越加烦躁郁闷。
紧跟身边一起的人是她亲二婶和两个堂婶。
至于她亲妈——
“太热了,要热死人啦!”
“好累好渴,我干不了了,我要喝水!”
一个长相中等偏上,穿着红红紫紫花色衬衣,白色短裙的中年女人痛声哀嚎。
脚踩红色塑料拖鞋的夏青妈远远坠在后面,她甩掉手中的镰刀,摇摇晃晃地跑回不远处一颗巨大的能遮阳光的乌树下。
快速从桶里舀了碗水,咕噜咕噜喝下,连连大叫:
“人活过来了,活过来了!”
说完又意犹未尽地添了一碗,这次慢吞吞地喝完,把碗扔回了篮子里,这才一屁股坐在柔软的草上。
太难了太难了,她为什么要过这样的生活!
夏青妈只觉自己命太苦了,以前好好的城市生活,每天只需要按时上下班,坐在办公室吹吹空调喝养生茶,现在却搞成这副狼狈样子。
昨天真的就不该回这个烂村子!
虽然大乔村一栋栋漂亮房子和大院子建起来了,但在夏青妈眼里,大乔村始终就是个小村子,偏僻又不方便,偏偏她男人陈水云还跟着村里死活都要建新房,还建的是大院子。
当时的夏青妈可真的要呕死了,一年到头都回来不到几次,出钱还出了大头,全白花了。
夏青妈是真的不想干了,她可从来没做过这么累的活儿。
“妈,你歇够了就过来继续,不然今天做不完!”陈夏青催着她,没见大家都在干活儿,就她妈在坐着休息吗?
她二婶还好,一向是温温柔柔不爱计较的人。
可没看见两个堂婶已经脸色不好的看她妈好几眼了吗?
毕竟也是,人家是专门过来帮忙的,现在还不比以前,难受系数持续上升,要是身体不好的人在这个天气干活儿还有生命危险!
以前还可以用钱让人干活儿,现在一切都不好使儿,都是看在亲戚份上才帮你。
好心给你家干活儿,你主家自己还坐着稳稳地休息?这放在谁身上都不乐意。
催催催,催神啊!
夏青妈只觉自己生的闺女是没良心的,完全没有毅力再一次从地上爬起来。
嘴上敷衍道:“知道了知道了,马上。”身体没动。
陈水云心情同样烦躁,本来他就够累了,砍树砍得手都起泡,戴手套这么热根本不敢戴,又听见闺女在催媳妇干活儿。
撸了把油成丝丝的头发后,心情更加遭了。
“你快点起来,咋比陈夏青还不如。”
陈水云是个好面子的人,就想样样比人强,就像在村里建房子一样,明明平时父亲一个人住楼房就可以了,他偏偏建了个大院子。
此时见夏青妈不想干活的样子,哪里会有什么好语气。
夏青妈也知道他不高兴了,丧着一张脸,灰溜溜爬起来。
“哎,没事儿,让夏青她妈妈多歇会儿,你们都是城里人,干不惯这活儿。”
“是啊是啊。”
一直跟在大伯身后搭手的陈万秋习惯性奉承着:“对,让大伯母休息好了。”
陈夏青暗暗咬牙:马屁精!
她怀疑她跟陈万秋两个当初是不是被抱错了。
然而面对两个堂兄弟不尴不尬的话语,陈水云只觉人家是在阴阳怪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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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个死丫头,脸上画得跟鬼一样,你浪费了老娘多少水了!”
张丹丹不服气:“我早上哪里会知道要停水了!”
张国荣媳妇叉腰,嘴里唾沫飞扬:“你不知道?你还知道个啥?”
“整天正事不干,去了大学后全学了些没用的东西,以前不求你和珊芝一样拿什么奖学金,现在老娘就想你这个小仙人成天安分一点!”
“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个糟蹋东西的懒鬼哦!”
张丹丹撇嘴,小点点地用卸妆水卸妆,舍不得用太多。
暗道:你不求我跟张珊芝比,那你别每次拿这事说啊。
张国荣媳妇见她慢吞吞的动作就心急火燎的。
“你搞快点!等你弄好,天都要黑了!你看看珊芝,才比你大几岁?早早去外面帮你四叔四婶了,就你搞这搞那!”
说完拿了条将将打湿程度的帕子,出其不意地从身后捂在张丹丹脸上,像擦桌子一样顺时针擦了两圈。
“唔——”
“好了干净了,赶紧跟我出去。”随手把帕子搭在一旁,扯起人就走。
张丹丹却是整个人要气疯了,觉得自己的脸皮都要被擦掉了,踉跄地跟在张国荣媳妇身后。
“啊妈你真是,你太粗鲁了!”
张国荣六兄弟的院子就互相之间隔了个墙,有个什么事在院子喊一声就能听见。
因为这次意外老五老六两家都不在,剩下四兄弟更加抱团了。
清理院子也没有自管自家,而是齐心合力一家一家的来,从大哥张国荣院子后清理起。
所以等张珊芝和老妈刚把一起水什么的东西搬到墙后时,听到里面的吵架声也是非常尴尬的了。
两人沉默相望,珊芝妈嘴张了张,最后小声道:“咱什么也没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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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家有各家的忙头。
李休阳家和本家人去帮李芃华家清理院子了。
李芃华尽心尽力地干活儿,生怕他爸又来一句:早就说了,这房子位置不好,不该建这儿了。
张春骏和张灵槐两堂兄弟在村长的吩咐下,去清理村委会周边的草木了。
聂芸芸则跟着老爸聂屠夫去帮周医生夫妻搬家,两人抓阄抓到了中间的楼房,没必要也没那个精力去占着院子了。
唐柄勇孤家寡人一个,搬着东西,去和老强小强父子俩一起住了。
张鑫鑫和杨小雪在敲敲打打加固门窗,毕竟家里就两个姑娘加一个老太太,防御力约等于无。
周吉浩、唐小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