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了这石头,赌坊老板才终于松口。可卫老头哪里不知道这石头一定比他欠下的债务还要高,于是让对方补上,结果对方不仅不补,还将他打了一顿丢了出来。
卫老头自然是心中叫骂不休,早晓得将那石头先给了当铺了。
更让卫老头气恼的是,他最近又捉襟见肘起来,现在所有的银钱都一并输光,接下来的几天又该怎么过?
卫老头不禁埋怨起来,怎么谢舒还不来?
原来之前卫老头抵押给赌坊的那块石头正是谢舒给的。
这几年来,谢舒给过他家不少东西,但卫老头哪里不知道他是看在谁的份上,因此卫老头怎么也不可能将卫卿童胡乱卖了出去。
好在卫卿童一向听他的话......
只是这谢舒怎么好久没来了?
等卫老头刚才走近,这才听到一耳朵,原来谢舒前几日去参加诗会了,竟然还有名气了,入了权宦子弟的眼里!
卫老头自然兴奋,他本来还担心若是谢舒以后若是离开了虞家,身上哪有钱财?现在他可就放心了。
卫老头正准备再问问关于谢舒的事情,这时见左右邻居都一副排斥神情,心中不免大为恼怒,加上他又喝了不少酒,一上头便叫骂起来:“臊你爹的,还当看不见我?你们知道,谢舒是谁吗?日后我便是他老丈人!”
他这番醉话一说出来,却是引得众人哄堂大笑,其余人都乐道:“人家谢舒如今已经入赘了虞家当了乘龙快婿,虞家老爷才是他正经的丈人!”
就在这时,刚走出家门口的卫卿童也听到了。
他的脸上不免浮现一丝尴尬和羞恼,这些人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能够这样说,虞家再富如何,谢舒根本就不喜欢那个人......
那些人也没注意到他,继续说道:“如今谢舒还为他夫郎作了情诗,卫老头,你说说,他凭什么要认你当老丈人?”
卫老头脸色涨红,气不迭地道:“什么狗屁情诗,他喜欢的是我家卫卿童!”
这话一说,众人倒不像刚才那般肆意嘲弄的,毕竟卫卿童大家都认识,被父母拖累着还没有出嫁。
可大家转念一想,这些年也不是没有老实本分一点的人家不介意这些,求娶卫卿童,但卫卿童却一个都看不上。
大家再一联想刚才卫老头的说的话,心头都泛起了嘀咕,这卫卿童不会真在等着谢舒吧?
可谢舒都是成了婚的人了,他这是干什么?
其实大家平日里对卫卿童多有怜惜,绝不会想到这一处。
可偏偏谢舒如今已经扬名不说,又听说他对夫郎一往情深,因此即使卫卿童和谢舒自小认识,但两人没有个正名,谁会觉得他们两个般配?
这时卫卿童哪里看不出众人的神色变化,他不再管那么多,飞快跑到卫老头的面前,将他扶起,急声道:“爹你在乱说什么,污了我的名声!”
那卫老头这才清醒一些,对,他怎么能污了卫卿童的名声,以后卫卿童还要清清白白地才好嫁呢!
等卫卿童将卫老头扶进屋,大家这才散了。
而此时屋内,看着卫老头又是醉醺醺地回来,卫老太不禁大骂道:“你又去哪赌了?也不知道给家里留几个钱,老大和老二还要用呢。”
想到这些天紧巴巴的日子,卫老太又转向旁边的卫卿童语气刻薄地说道:“卿童,不是我说你,这些天怎么好久不见谢公子了?如果不是他之前向我保证过要娶你,我早就把你嫁给别人了!”
卫卿童不吭声地低下头,眼中闪过一丝哀怨。
其实今早卫卿童去买菜的时候,也听到了这些传言,他本来是半点不信的。
谢舒怎么可能会给别人写情诗,他喜欢的人只有自己。
可现在,卫卿童却在想,谢舒会不会后悔了?
卫卿童还记得那天,谢舒明明看到了自己,却装作视而不见走上了虞家的马车,虽知道两人需要避嫌,但卫卿童还是伤心不已。
而虞家那样豪富,有着几辈子用不完的钱,即便是和不喜欢的人在一起又如何呢?
一想到今后时常要听到谢舒和他夫郎感情深厚的故事,卫卿童就受不了,明明之前谢舒答应过他,很快就会和虞楚息和离的。
这事卫卿童还不敢给父母说,因为卫老头和卫老太都希望谢舒再从虞家捞一些东西回来,最好占几个产业为妙。
可卫卿童不想这么不明不白地蹉跎下去,他现在都十八了,谢舒已经是他最好的选择,若是真听卫老太的话,嫁给旁人当小妾,还不如跟着谢舒呢。
想到这里,卫卿童下定了决心,他得找个机会去见谢舒一面,让他快点和离。
*
谢舒正在书房里温习今日的书卷。
这几日,谢舒都按照自己定下的时间规划走的,他早起锻炼,上午开始反复诵读《诗经》、《尚书》、《礼记》、《周易》、《春秋》中的其中一篇,下午再对四书《大学》、《中庸》、《论语》和《孟子》进行破题详解。
因为大庆还流行着一种十分有观赏性的活动,叫做“行卷”,在考试之后还有一道吏部的审核,标准为:身、言、书、判。
身和言不必说,相当于面试,而“书”意思指的是书法,“判”指的是文才。
所以谢舒不仅要练字还要作画,每日的安排十分紧凑,唯有晚上用过晚餐之后,和郎君对弈,是他唯一的闲暇时光。
因此每到此时,谢舒的心情都松快几分。
他从书房走出,一如往常想去叩一下郎君的房门,也不知道郎君现在忙完了吗?
谢舒刚抬手,就在这时,门忽然被主人用力摔开,幸好谢舒如今反应极快,他忙扶住房门,有些无奈地看向里面的郎君。
今日是谁惹得郎君生气?
而虞楚息也没料想到竟是谢舒站在门外,还刚好看到他和平常的不同一面,他一时神色变幻多端,加上心中所烦所忧的正是因为眼前的人,实在做不出什么好脸色。
但当虞楚息看向谢舒,只见谢舒的唇角竟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似春风拂过,吹皱一江静水。
虞楚息这一刻,忽然想,他也许还可以再信他一次。
他是如此地确定,他那低眉敛目含着一丝纵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