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叔伸手捞起垂幕,姬姒华服锦衣,在里撑着下巴小憩了一会,此刻睡意朦胧,将将睁眼显出一二分媚态,正在转醒。
孙梅一愣,不觉看得脸微红:“你、你……”
姬姒优雅抬手,伶仃手腕一抬,纤纤玉指被王叔双手仔细捧作。下得马车,姬姒拢拢袖子,“来了。”
“啊,”孙梅反应过来,“来了。”
姬姒朝她一笑,说:“这就走罢。”
孙梅一时被姬姒唬得忘了询问身份,愣愣和她并排前行,走一步看三步,痴痴瞧着姬姒。
王叔把马牵去一旁,露出两个人离开的背影。
孙梅的仪态,竟然比之姬姒甚远,孙梅长相并不出众,但听多了吹捧,眼睛被蒙蔽就以为自己是少不多得的美人,只是比之传统美人美的更独特。今天见到姬姒,才知道那种颔首低眉,一瞥一笑皆是风情,腰若扶柳的典雅美女是什么样的。
河畔驾马巡视的都督训了十里地回来换班,恰好看到姬姒和孙梅,那身雪白和梅红相交的裙袍亮眼得很,和上京追求空谈爱穿素白衣裳的风气很不一样。
都督:“那是谁?”
护卫:“都督,那是孙姑娘和李家的女眷,因没名帖孙姑娘亲自来接。”
都督怒骂:“既无名帖,问清来历没有!”
护卫一愣:“小的想着孙姑娘都……”
“废物!”都督大骂,调转马头去追。
一叶小舟倏然滑出冰河,撑杆的婢女摇着桨,水面泛起阵阵涟漪。
孙梅:“谁在喊什么?”
姬姒温柔一笑:“有吗?”
孙梅诧异转头,就见都督在岸边弃马,驾驭轻功涉水而来。
“啊——”
孙梅惊呼,姬姒头也不回,衣袍轻翻,一掌内力悄然击在水面,水面倒陷,水底的冬鱼反应极大的摆尾,小舟便倏地瓢了出去,停靠在岸。
婢女持着桨,一脸懵,孙梅诧异的看着都督摔进水里,成了落汤鸡。
梅林深处。
孙梅把姬姒带到帐内,她前夜里拿到姬姒的拜帖,猜她是江州李家的人,思忖良久把她的桌子摆在了公主下首。不想竟然是个妾室,便想随意指一个去处,谁知姬姒竟然抬脚直往那张空桌子走去。
“你的位置在最后,啀——”孙梅去抓姬姒,捞到一片衣袖从手心滑脱。
防雪幕帐里烤着火盆,贵女前,人人一小盘新切的烤羊肉,筷著也是雕金镂银,饮酒的小杯盏更是精致小巧。
只先前的热闹都没了,都在好奇打量孙梅带进的女子。
赶赴梅宴的都是贵女,个个身份尊贵。秦珺此刻高座主位,揣着袖子捂着手炉,睡意惺忪的窝在铺满羊毛矮榻上,虽坐没坐相,却好似比这些女孩还要尊贵几分。
秦珺昏昏欲睡之际,看到姬姒还以为在做梦。
谁知姬姒越走越近,微微眯起眼睛,朝她笑了笑,秦珺就这么猝不及防的露陷了。
秦珺:“……”
“咳,”秦珺坐正,揉了揉眼睛,问:“怎么了?”
都督一身冰水追进来,冻得牙关战战,指着姬姒大喊:“公主小心!此人没有名帖,想混进梅宴!”
全场哗然。
贵女们小声谈论:“是谁?是刺客吗?”
“不像不像。”
因为太不像,贵女们嘀嘀咕咕聊开了。
“喂,你——”孙梅原以为姬姒要坐首列的位置,谁知她竟然朝此间身份最尊贵的主座走去。
另一人将孙梅拖拽坐下:“嘘。”
“咦?”
“哪个亲王的嫡女吗?”
都督瞪眼,惊慌下跪磕头:“是微臣冲撞了贵女!求小姐赎罪!”
姬姒今日穿着秦珺给她新做的衣裳,及地的宽袍大袖,红白间或的裙裾盛放如花,一条水蓝色的披帛松垮挂在臂上,衬得人比花娇。
她与红色是相宜的,秦珺还记得在梦里相见,马背上的女人,红色劲衣披风,黑发张扬披散,似笑非笑时手轻轻一挥,身后万马奔腾便爆发出千钧之力,席卷而来。
此刻,姬姒成了这梅园里最亮眼的雪梅。
秦珺把屁股稍抬,挪出一半矮榻让给她,谁知姬姒兀自捡了一个奴隶用的蒲团,在秦珺脚边一跪,挽袖替她烫酒。
秦珺:“……”
众人:“……”
孙梅:“……”
咦,竟是个奴隶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