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月恍惚记得,上一回她来给他送睡前牛奶,还是天气最热的时候。
当时少年也是光着上身给她开的门,一双琥珀色眼珠淬着讥讽。
只是那会,他还不像现在这么高,身形也单薄许多,远没有眼前这样张狂、让人心悸不已的攻击性。
没等她想明白这之间的差异,傅屹瞻已经回过神来,拿起浴巾胡乱往身上擦了两下,快速套了件白T。
“喂——”
他突然俯身过来,被热汽蒸腾过的麝香气息扑面而来。
许知月一抬眼,猝不及防撞进一双桀骜轻狂的眼。
随着他低头的动作,水珠顺着下颚线条滑落,蜿蜒至单薄布料深处。
从这个角度,少年立体清晰的喉结、冷白/精致的锁骨一览无余。
“坐过去,”
他扯了下唇,“你压着我手机了,大屁股。”
最后三个字被他刻意咬得很重,含着嘲弄的恶劣语气。
少女的脸色几乎是一瞬间变得惨白,一下子从身下的床铺上弹了起来。
傅屹瞻意味不明嗤了声,揣起刚被她坐过的手机,瘦长手指抵着屏幕,面部轮廓被光映得柔和了几分。
“说你一句就摆脸了?”
他压根没意识到自己那句话究竟有多么伤人,唇角微掀:“小气鬼。”
他越是笑,许知月越觉得难堪。
她甚至觉得上一秒还在担心他鼻子的自己,简直愚蠢到了极点。
“下楼、吃饭了。”
低声撂下这么一句,许知月抱着那几件衣服像只无头苍蝇一样跑了出去。
真生气了?
少年怔了下,摸了摸鼻子,神情有几分几不可察的懊恼。
土包子害他好几个晚上没睡好了,自己还没找她算账呢,她倒先跟他闹上脾气了?
欠收拾。
视线往下,扫到那堆刚换下来的被套和床单,傅屹瞻舔了舔齿,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
这些玩意只能自己洗了。
*
和许知月预料的一样,今晚的餐桌上气氛十分凝重。
先是傅先生回来后发现妻子不在家,打电话一问又是在外头打牌,他劈头盖脸就把傅太太骂了一顿。
才挂断电话,学校那边也打了过来,一五一十痛斥了傅屹瞻这个混不吝最近在学校里惹的那些事,再次把傅先生气得够呛。
许知月帮着吴妈把菜端上桌后,正要离开,却被傅太太叫住。
“知月,你也坐下吃。”
她顿时头皮一紧,只好在长桌另一头拉了张凳子坐下。
按规矩,主人在家时,像许知月还有吴妈等佣人都是在厨房小餐桌用饭的。
傅太太似乎从没把她当外人,傅先生对此无可无不可,只有傅屹瞻听到这话后,意味不明冷哼了声。
褪了色的粉发半干未干,水珠顺着白皙颈线往下。
他上身穿了件白色长袖打底衫,外边套了件粉色短T,下身搭的是件破了洞的黑色工装裤。
明明是不伦不类的穿搭,却依旧难掩一身矜贵的公子哥气息。
此刻,少年背靠着餐椅,双手抱着左腿,另一条腿大喇喇跨在另一张椅子上,姿势放荡不羁。
“把腿放下!”
见着儿子这幅吊儿郎当的模样,再看看另一边低眉顺眼的乖乖牌许知月,傅先生心头火起,猛一下摔了筷子。
“坐没坐相,站没站相,一点规矩没有。”
听到儿子被骂,傅太太不乐意了——
“一家人好好吃个饭,你又冲我们娘俩撒什么火气?”
老人常说“慈母多败儿”,傅先生认为儿子之所以被惯成现在这副模样,大部分都是妻子的责任。
他没好气道:“你看看你养的好儿子,学生没个学生样,把我老傅家的脸都丢光了。”
说到这,傅先生又指了指一旁的许知月,“你看看小许,再看看他,穿得跟个街溜子似的,今天校长还给我打电话,说他骚扰女孩子,人家长都投诉到学校去了。”
“骚扰?”
傅太太放下碗,先是看了一眼自己儿子,然后才看向丈夫。
“我怎么不知道?”
一向脾气温和的女人这会面色不虞,“我儿子长这副模样,哪个女孩子不喜欢他?犯得着去骚扰人吗?”
傅先生那句话,换做是任何一个母亲听完都会不痛快的。
傅太太心道,她的瞻儿从小就生得粉雕玉琢,走到哪都是受欢迎的,再加上家境富裕,他想要哪家的姑娘会得不到?
要说这混不吝去欺负男孩子,傅太太还勉强相信,可要说他“骚扰女孩子”,未免也太难听了。
傅先生冷笑一声,“小许你来说说,这败家玩意在学校又闯什么祸了?”
话音落下,所有视线一下子集中到少女身上。
猝不及防被卷入风暴中心,许知月愣愣抬起头,一时间舌头像是打了结。
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