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克明走后,许湛不再见客。疼得厉害,头疼,脚疼,浑身都疼。
明子这家伙,三十大几的人了,怎么突然就返回十几岁的年纪又开始犯浑?那个房东也不是个玩意儿,知道他是谁啊,就把女孩房间的钥匙给他了?
闭上眼睛,又能看见那只小玩具熊。明显地旧,是不是她小时候走哪儿都搂着的那一个?许湛记不得了,印象似乎是有,不然她也不会因为占着手把他的水车给摔了。
疼……
明子这是来真的了么?许湛还真是不知道他追女人是个什么样子。年少轻狂犯浑的时候就是打架,眼里只有兄弟,没怎么勾搭女孩。也可能是有他这么个发小吧,不打架的日子都跟他在一起了。等许湛上大学,明子就去了部队,这一去就是好多年。和尚营哪来的情窦?于是很轻易地就被苏静俘获。
现在,真的是老房子着火么?出个轨也这么霸道高调?
许湛正咬牙忍着痛,忽然手机响了。特殊的铃声,是许驳州。
“许湛!你怎么样,孩子?”
明显老重又沙哑的声音,震耳朵地响。许湛看了下时间,正是德国的半夜,“没事儿,就是脚踝骨折手术,养养就好了。”
“其他呢?头、内脏、脊椎都没事么?有没有彻底检查?我订了上午的机票,这就回去!”
“检查都做了,都没事儿。您不用赶着回来。回来我也这德行,好好儿开会吧。”许湛顿了一下,“真没事儿,您不用忙赶,爸。”
听筒里呼吸沉了一下,许驳州才再说,“哦,那行那行。”每一次他开口叫“爸”就像个休止符,顺利地终止那个话题,这是父子之间这么些年的默契和规则。
“昨天得了消息我吓坏了,就想马上回去,还是迟阿姨想起了迟心在凌海让她赶紧过去,不然没消息我们可真要急死了。”
想起那阴暗的本笃修道院和压得他喘不过气的女孩,许湛轻轻吁了口气,“嗯,跟着熬了一夜。”
这个反应着实让许驳州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迟心是个很懂事的孩子,有她盯着我也放心些,总比外人强。”
“她在凌海过得怎么样?”不知怎的,鬼使神差又问了这么一句。
“挺好的啊。”许驳州的声音明显有了一丝愉悦,“那孩子书读得好,高考去了凌海C大又读了研究生,现在毕业进了你们远油。”
“她在远油?”
“是啊,今年春天考进去的。本来想跟你说一声儿的,那小丫头怕领导,不让。”许驳州补充道,“她也在工程部。”
“在远油怎么样啊?”
“不错啊,薪水高,同事们也好。现在按月给她妈妈寄钱,生日还额外给打了一笔买包,挺孝顺。”
听得忽然烦躁,许湛没接话。
“等我这两天开完会,就飞凌海去照顾你。”
“别麻烦了,我有护工,你也保重。”
又来回说了几句,许驳州到底没得到来看儿子的肯定。
挂了电话,许湛仰头看着天花板,疼。这特么小丫头,懂事不懂事先不说,撒谎是一流的。
……
下雨了。腊月的雨特别冷,能渗到骨头缝里。
在凌海快两年了,许湛依然适应不了这里的天气,看着玻璃窗起雾都觉得冷。
一天过得很烦闷,除了扎针就是吃药,难熬。好在转入病房后护士终于允许他把电脑打开,周以东知道他的脾气,第一时间就让人从警署把车里的行李和电脑都取了出来。能处理工作,也能转移一下疼痛,比那什么瞎编的埋墙酷刑强多了。
杨硕也在身边,捧着工作平板。这场意外着实把这小伙子吓坏了,只要没客人在,他就在,一步不离地守着,吃饭、喝水、吃药,护士都赶不走。许湛很不习惯被人这么看着,却明白只有这样小秘书才能安心,只好随他去了。
不知是医院的味道太重还是这白惨惨的房间让人视觉上迷茫,许湛有点集中不了精神,瞥一眼杨硕,忽然心里一个念头,问道,“你和迟心是同学?”
“嗯,是的。”杨硕赶紧抬头,“她就是跟我一届的、那天我们说起的那个。”
“她毕业后怎么样?”
“毕业后在一个车行做机械师,一个多月前辞职了,现在,暂时没工作。”杨硕斟词酌句地回答,没再提远油。这兄妹二人,一个死活不让提,一个早就问了,又像什么都不知道。
许湛点点头,那天给她留名片并不是敷衍,或者,不完全是。她连续两份工作都丢了,帮她进道明车行不是问题,不过以她的成绩和在莫斯的履历,自己进道明也并非难事。这一个多月过去,还在失业中,是运气不好么?
既然没有工作,又付了缘居公寓半年的房租和押金,还得按月孝敬迟芳华、给她买包,刚毕业不过半年能攒多少钱?就算冯克明假公济私付高薪也不会太出格,更何况才转正不久,杂七杂八下来,应该所剩无多了。
脑子又有些乱,转头看外面,雨不紧不慢地下着,完全没有停的迹象。天黑了,她联系房东了吧?应该已经发现了那背后解救她的英雄,他们两个现在交接了么?
那只小秃毛熊被绑架在大手里的样子,实在不好看。
许湛虽然相信兄弟不至于做出什么禽兽的事,可这明显就是把女孩儿往里套。所谓的英雄救美若非偶然,都是坑!独自一人在凌海,失业、流离失所又碰上雨夜,那丫头应该很绝望,这样被救回去大概会感激死冯克明吧?
差了快十岁了,明子怎么想的?果然是离婚让人脱缰么?
“许处,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