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好。”
小心地掀开些被子,她的手伸了进去。早起在护工的帮助下他换了衣服,内衣、贴身T恤,可腿上只是医院的病服。一层之隔,她揉捏着。不知是她的温度还是摩擦的热,他能感觉到她的手心、手指,手很小,张开得很大,很努力地用力。
这可能是他这几年来跟女人最亲近的时刻,轻轻咽了一口,有点尴尬,可是这一次她比刚才还知道怎么使劲,很舒服,舒服得他屏了呼吸,好久,再长长地舒出来,一整天的闷气都疏散。
能一直不停,就好了……
许湛睁开眼睛,看她背对着他,弯着腰,低着头,头发扎成个揪揪,乱蓬蓬的。
“你坐吧。”
“嗯。”
她答应着,坐下来。许湛蹙了下眉,他的意思是让她拉椅子过来坐,这丫头却直接坐在了床边。没眼色!不过这样的高度似乎正好,手也更好吃劲,许湛便没吭声。
很快,挂在床头的液晶屏上就跳过了三十分钟。真的很舒服,许湛一天躺着其实根本不困,可还是说,“好了,你去休息吧。”
“我睡不着。”女孩头都没回,“你睡吧,我给你揉着,能睡得安稳点儿。”
揉,她很喜欢用这个字,女孩儿家也不懂得在男人面前的措辞。这语气倒让他放下心来,许湛抿了抿唇,抬手枕了双臂,看着她。
两天了,这丫头无家可归,没换洗衣服,没身份证,还被莫名其妙的车祸拖来了医院。他放了她走,可这一整天她又在外面东游西荡,鬼知道是纠结成什么样子才最后想通又来找他。
真的是在乎他还是死钻了牛角尖?
一个女孩儿,单身在凌海,艰难么?即便是陆又其的门生,出了象牙塔也泯然众人。许湛从小到大没离开京城,大学距离家门不到五站路,可他知道舍友们毕业后的漂泊和辛苦。这都是成人难免的经历,只不过,这丫头委实运气不好,犯寸。许湛不想开这个口,想了想,随便提道,“昨晚那个‘魔鬼圣经’,确有其事喽?”
“嗯,确有其书。很神奇。”
“所以杜撰了那么多出来,连黑死病都要牵扯。”
“记载,无从考证而已。”
哦?这回答有些意思,许湛接着道,“这么说,你很相信那个传说。”
“书是一千多年前的,墨迹,纸张,”她低着头,认真抓捏,“经过这么多年学界的研究,假的可能性可以为零。”
“嗯,不过很多事都没有一定必须的理由,所以才会有蝴蝶效应。混杂在一起的圣经典故、奇闻杂学,可能只是某个人某一时兴起的无聊拼凑。”
“不可能。”
女孩儿的声音干净柔软,斩钉截铁,许湛不由得轻轻一挑眉,“为什么?”
“因为,一,墨迹,二,字体,三,笔迹。”
“嗯?”
“那个年代的捷克,那个年代所有有文字的地方都还在用羽毛笔、毛笔,写字都要现调墨,一盘墨,一碟墨水,用完后再调,下一次就不可能呈现出完全一样的色调和软硬度。这本圣经,从第一个字到最后一个字,是一模一样的墨迹,怎么做到?是调了几缸的墨,在没有变质之前全部无差别用掉了么?”
“时间考证本来就有范围偏差,”许湛不以为然,“一千年和一千零一年也许有差别,一千年零一天、零一个月也会有不同么?”
“还有字体,”她继续说,“每个年代都会有旧字体传承也会有新字体出现,我们老祖宗是这样,国外也是这样,而这本圣经的字体,独此一个,再也没有任何同样字体的文献出现。实在无聊,独创字体未尝不可,那为什么再也不用了?是居奇么?然后,又流失得如此精准?”
这一点,不好说。许湛没吭声。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是字迹,从始至终没有第二种笔法。文如其人,也许有差,可文如其情,总难避免。这本圣经,手写字迹,没有一个涂改的字,平稳,流畅,毫无情绪波动。按照书的规模,一个人要想完成,不吃、不喝、不睡,要整整五年,如果考虑到作者是本笃修道院的修士,工作外每天写几个小时,需要三十年的时间。”
女孩停顿下来,轻轻吸了口气,“三十年,或者,五年,毫无感情的波动,在那么荒凉坎坷的年代,还能,是人么?”
安静的病房,悠悠缓缓的声音,莫名阴森森的,许湛觉得不对,头歪出去看她,她觉察到了,回头,四目一对,笑了。嘟唇,一笑就绽开,满脸阳光,这么近,看得许湛愣了一下,这特么鬼丫头!面无表情地躺回去,“所以,你相信鬼神之说?”
“我相信人类不孤单。可能发达过、文明过、毁灭过。还有可能是转移来的,也有可能是被抛弃的。”
“但是,都无从考证?”
“你不觉得人类是进化史上最不靠谱的产物么?”
“怎么讲?”
“适者生存。地球从六百多万年到现在,非但没有特别热的时候还经历了几次冰河期,那我们怎么把最有用的毛给进化没了?”
“那照你的意思,现在都该是一身毛。你们女孩子都不用护肤了,护毛?”
“嗯,谁毛儿顺,谁漂亮。女神都是一身美美的、油光水滑儿的毛!”
噗,说完她自己先笑了,嗤嗤的,肩头都颤。
“乱七八糟,”男人无奈的声音,“说得跟真事儿一样。”
“嗯,也说不定,”她笑着妥协,“这本魔鬼圣经只是这个虚拟世界的一个bug。”
“Bug?”
“嗯,一个也许不小心暴露了神奇的bug,不会像有的bug那样纯粹错误,毫无用处。”
“比如?”
“我。”